“剥离?”时杳杳困惑地重复。
“它会一层层地…融化掉你作为‘人’的印记。”温潆棠的意识如同在描绘一幅地狱图景,“当所有属于‘温潆棠’的部分都被剥离干净,当这具身体里只剩下纯粹的、被神性驯服的‘花神’…那时,我就不再是我了......”
时杳杳彻底明白了,“阿棠…”它在意识里呜咽,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前方浓雾中那一点橘红的光晕。
“花神大人,我们到了。”提灯的小女孩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将手中那盏散发着诡异橘红光晕的小灯稍稍抬高了些。
灯光刺破了前方一小片浓雾,景象瞬间撞入眼帘。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天坑的边缘。这深陷的谷地如同大地被狠狠砸出的伤口,边缘是陡峭湿滑、爬满墨绿苔藓和古老藤蔓的岩壁,一路向下收缩。谷底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之下,但那雾气并非均匀弥漫,而是被谷底中心某种强大的存在排斥着,形成一个浑浊的穹顶。
而在那浑浊穹顶之下,谷底中央,便是那株传说中的灵棠。
和惊骨斋中的那棵树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盛开着花——
一朵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灵棠花。
花瓣层层叠叠,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却又比玉更剔透,自身散发着柔和却无比清晰的莹白光芒。那光芒穿透了谷底的浊雾,成为这片幽暗中唯一的光源。花心深处,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花蕊,散发出之前那股浓郁到令人眩晕的甜腻花香,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神性威压。这朵孤高的花,苍白、巨大、完美无瑕,它静静地悬浮在死寂的谷底上空,如同一个冰冷的神只俯视着蝼蚁。
灵棠粗壮如龙蟒的根系深深扎入湿润的黑色泥土,又在接近地表的地方拱起、扭曲、盘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凹陷的碗状结构。清澈得不可思议的泉水,就盛在这由古老根系编织成的“碗”中。泉水本身也散发着与巨大花朵同源的莹白光芒,只是更加内敛,如同液态的水晶。
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涟漪,清晰地倒映着上方那朵孤高苍白的巨花和浑浊的雾气穹顶,形成一幅诡异而对称的图景。
时杳杳琥珀色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死死盯着那朵苍白的花和它根系下平静得可怕的圣泉。它小小的身体僵硬如石,每一根绒毛都感受到了那来自谷底深处、冰冷而神圣的致命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