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把最后一箱泡面搬进后备箱时,后视镜里映出房东铁青的脸。上个月被裁员后拖欠的房租到底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中介小伙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陆哥,城西老宅看守人的活虽然瘆人,可包吃住还给八千块月薪......"
青苔爬满的雕花铁门"吱呀"作响,惊飞了檐角蹲着的乌鸦。手电筒光束扫过门廊,陆川差点被横在地上的牌匾绊个趔趄。黑底金漆的"崔府"二字裂成三截,裂缝里蠕动着潮虫。他摸出中介塞来的黄铜钥匙,锁眼里"咔嗒"声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冷笑。
"这他妈是给人住的?"手电筒照出前厅满地碎瓷片,八仙桌断了两条腿斜插在墙角。陆川踢开个雕花木匣,几张泛黄照片飘出来。穿着旗袍的少女在褪色相纸里微笑,背景里白玉兰树开得正好。
二楼卧室还算完整,陆川抖开睡袋时闻到霉味里混着檀香。月光从雕花木窗漏进来,在砖地上织出密密麻麻的格子,像张巨大的蜘蛛网。他摸出手机想刷短视频,信号格却死气沉沉地空着。
"叮——"
铜铃铛声惊得他跳起来,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声音分明从楼下传来,可中介说过整栋宅子只有他一把钥匙。抓起墙角的铁锹,陆川贴着墙根往下挪,手电筒光束抖得像筛糠。
厨房灶台前立着个白色人影,及腰长发泛着青灰。陆川嗓子发紧,眼看着那影子抬起惨白的手——揭开了电饭煲。
"要加多少水?"清凌凌的女声惊得陆川差点扔了铁锹。手电筒光柱直射过去,穿白色睡裙的姑娘转身眯起眼睛,睫毛在惨白脸上投下阴影:"新来的看门人?把我家糟蹋成这样。"
陆川后背抵着门框,铁锹"哐当"砸在地上:"你...你是人是鬼?"
"鬼能给你煮夜宵?"姑娘掀开冒着热气的砂锅,党参炖鸡的香气冲淡了屋子里的阴冷。她舀汤的动作行云流水,腕上翡翠镯子撞在碗沿叮当作响:"崔晚晴,这宅子原来的主人。"
陆川盯着她旗袍领口别的白玉兰胸针,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热汤下肚才发觉自己抖得厉害,瓷勺磕在牙齿上咯咯响。崔晚晴支着下巴看他狼吞虎咽,突然伸手抹掉他嘴角的油花:"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后半夜陆川是被滴水声吵醒的。月光把雕花窗棂印在墙上,像无数交叠的枯手。他摸到手机想看时间,锁屏照片却变成黑白合影——穿长衫的男人揽着穿旗袍的崔晚晴,背后玉兰树开得正好。
"你爹年轻时候还挺帅。"陆川举着手机的手直哆嗦。崔晚晴不知何时坐在??沿,冰凉指尖划过屏幕:"这是1948年拍的,三天后他就带着小妾逃去台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