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般漫过吉隆沟的山峦,陈玄策蜷缩在骡马市角落的阴影里,粗糙的藏袍下摆沾满泥浆。三天前那场冰河逃亡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左腿被千腐液侵蚀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的刺痛。他伸手摸向怀中的玉符残片,破损的边缘硌着掌心,却传来细微的温热,仿佛在提醒他使命未竟。
集市上弥漫着刺鼻的牲畜粪便与酥油茶混合的气味,往来的商贩操着藏语、梵语与混杂西域方言的嘈杂声此起彼伏。陈玄策将褪色的羊毛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个经过的行人。突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三个头戴黑毡帽的男子正挤在人群中,他们外袍下隐约露出的青铜护腕,刻着阿罗那顺亲卫军特有的曼陀罗花纹。
“客官,要租骡子吗?”一个佝偻着背的老骡夫凑过来,缺了门牙的嘴里呼出浓烈的青稞酒气。陈玄策刚要开口拒绝,却见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枯瘦的手指在腰间皮带上快速比划出半朵莲花的手势。这是戒日王旧部的暗号,他在吐蕃古寺的密卷中见过。
“去乃东县,最快的路。”陈玄策压低声音,同时将一枚大唐开元通宝塞进老人掌心。铜钱边缘特意刻着的云雷纹,与玉符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老骡夫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忽然转身朝集市深处走去,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藏语歌谣。
夜幕完全降临后,陈玄策跟着老骡夫穿过七弯八拐的巷道,来到城郊一处破败的马厩。马厩里弥漫着干草与汗血马的腥臊味,十几头驮着盐袋的牦牛正在反刍。墙角阴影中站着个蒙着红头巾的妇人,腰间悬挂的铜铃与陈玄策在吐蕃驿站见过的驿卒配饰一模一样。
“他们天亮前出发。”老骡夫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路上别多话,把头低着。”他突然凑近,布满皱纹的脸几乎贴上陈玄策:“听说阿罗那顺的人在找带伤疤的汉人,你这脸...”话音未落,妇人已掏出个陶罐,里面黑绿色的膏体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