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突然指着表盖内侧的直线刻痕:"当年燕双鹰说,这条线是底线,谁也不能踩。"燕平的指尖划过刻痕,突然明白白野为什么要留下这条线——不是为了记住仇恨,是为了守住那些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北平的胡同、南京的秦淮河、济南的护城河,还有此刻茶馆里学生们的笑声。怀表的齿轮突然发出轻响,表针恰好指向晚上八点,与1949年开国大典的鸣炮时间分毫不差。
接下来的一个月,燕平带着怀表走进校园。在小学的历史课上,他打开表盖让孩子们观察刻痕,当"上海"二字被阳光投射在黑板上时,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举手:"老师,这是不是四行仓库的位置?"燕平望着她辫子上的红绳,想起1945年南京的报童、1949年天安门广场的孩子,突然明白有些传承,从来不需要刻意言说。
入秋时,博物馆收到一批捐赠的文物,其中一个铁皮盒里,装着白野的长衫。燕平展开衣料,肘部的补丁用的是1943年华北敌后的粗麻布,领口的纽扣,与怀表的铜制表扣属同一时期的工艺。盒底压着一张字条,是白野的笔迹,墨迹已有些洇开:"怀表记的是岁月,人心记的是对错。"燕平将长衫挂在怀表展柜旁,玻璃上映出重叠的影子,像两代人隔着时空的对视。
重阳节那天,燕平来到雨花台。夕阳将纪念碑染成金红色,几个戴红领巾的孩子正在献花,其中一个男孩的手指,正指着当年白野放下怀表的位置。燕平蹲下身,看着男孩胸前的红领巾——红得像1949年南京街头的红旗,像1955年校园里的队旗,像这片土地上永远不灭的光。他掏出那支改装钢笔,镜头对准孩子们灿烂的笑脸,背景里的纪念碑,与怀表盖内侧的直线刻痕,在取景框里连成一道笔直的线。
暮色降临时,燕平回到博物馆。展柜前的孩子们已经散去,只有那枚黑莲总印章的展卡上,多了一行稚嫩的笔迹:"坏蛋永远打不过好人。"燕平看着怀表的指针缓缓划过午夜,齿轮转动的声音里,混着远处传来的广播声:"我们正在前进,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前人从来没有做过的极其光荣伟大的事业。"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展柜,怀表的金属外壳泛着柔和的光。表盖内侧的刻痕在月色里若隐若现,那些地名、那条直线、那个五角星,最终都化作一片温暖的光晕,像无数双眼睛,望着这片历经风雨却愈发蓬勃的土地。燕平知道,只要这怀表的齿轮还在转动,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刻痕背后的故事,有些信念就永远不会消失——就像长江黄河,永远向着东方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