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帮爸爸擦三轮车时,月光把煤棚照成银灰色。爸爸忽然从工具箱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他攒的工会津贴票:“阳阳,你妈复查说增生小了,医生让接着吃药……” 铁皮盒边缘磨出包浆,像极了老校区课桌上的“稳”字刻痕,“别总惦记家里,在学校该花就花,你看你二哥,现在修车能拿奖金了。”
临睡前,林阳把田螺壳放在旧书桌上,旁边是小五的蜡笔画和妈妈的烙饼食谱。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比东北的雪更带着烟火气——楼下的炒货店飘来瓜子香,远处的鞭炮声零星响起,妈妈在厨房熬着明早的小米粥,锅铲碰着铁锅,发出“叮叮”的响。
他忽然想起苏禾说“每个远方的夜晚,都是故乡在天上亮着的灯”,此刻摸着田螺壳上的面粉印,忽然觉得所谓“归乡”,不是回到某个地方,是一头扎进熟悉的气味里——妈妈的葱花烙饼、爸爸的机油味、小五的蜡笔涂鸦,还有那个被问了一嘴的“苏禾”,都在这碗热乎的人间烟火里,酿成了让他安心的、永不褪色的归处。
而他知道,当明天清晨推开窗,看见雪地上爸爸扫出的小路,妈妈把新蒸的包子塞进他书包,二哥无论如何还是去了车站送他,那些关于“分离”的牵挂,都会藏进田螺壳的纹路里——就像苏禾在远方的内蒙,此刻或许也对着雪地想起他,想起食堂的牛肉面,想起那句没说完的“开学见”。
但此刻,他只需把脸埋进妈妈晒暖的棉被里,听着隔壁屋小五的梦呓,闻着厨房飘来的面香——这就是属于他的、最踏实的“假期”,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口热汤、一句关于“苏禾”的轻问,就足够让所有的思念,都落进这碗带着葱花味的、滚烫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