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三年暮春,四执库后巷的槐叶筛下斑驳光影。魏嬿婉攥着褪色的蓝布包袱,盯着朱漆大门上剥落的金漆。内务府笔帖式甩下黄铜腰牌时说的话还在耳畔:“包衣出身就该安分,敢冲撞主位?去四执库缝补旧衣吧!”
库内霉味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织机声如密雨。掌事嬷嬷上下打量她的旗头:“新来的?先把长春宫送来的十二件常服拆了镶滚边。”粗粝的金线扎进指尖,魏嬿婉望着满地绫罗残片,想起选秀那日被皇后碾碎的珍珠耳坠。
三更梆子响过,她偷偷溜进织云局。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云锦机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指尖抚过进贡的倭缎,突然触到硬物——夹层里藏着枚刻着“令”字的玉牌。
“谁在那!”巡夜太监的灯笼刺破黑暗。魏嬿婉将玉牌塞进领口,转身时故意踉跄,青丝散落间露出后颈朱砂痣。那太监举灯凑近,呼吸骤然急促:“倒像……”话音未落,她已抽出银簪抵住咽喉:“公公若想传出去,我便说您意图不轨。”
次日,织云局莫名起火。魏嬿婉抱着抢救出来的衣箱冲进养心殿时,正撞见乾隆撕碎奏请严惩包衣宫女的折子。她发间还沾着灰烬,却在叩首时让袖口的鹤顶红坠子轻晃:“四执库失职,奴婢愿以死谢罪。”
“起来。”乾隆的目光落在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这玉牌,你从何处得来?”魏嬿婉浑身发冷——藏在衣襟里的玉牌,不知何时已落入帝王掌心。窗外的槐花扑簌簌落进案头茶盏,泛起细微涟漪。
魏嬿婉垂眸望着乾隆指节间流转冷光的玉牌,喉间泛起铁锈味。三年前在江南织造府,嬷嬷将这块刻着"令"字的羊脂玉塞进她掌心:"你母亲临终前,只留下这个。"那时她还不懂,这枚玉牌竟能与天子案头密档里的字迹重叠。
"回皇上,昨夜救火时在灰烬中拾得。"她膝行半步,鬓边银蝶步摇轻轻颤动,"原以为是前朝遗物,不想..."话音戛然而止,指尖已抚上乾隆袖口暗绣的十二章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