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三分,调度室的玻璃上雾气已经散了大半,只在角落留下几道水痕,像是谁用指甲轻轻划过。主屏还亮着,那串“协同响应时长”的计时器停在“22:07”,像一段刚跑完的赛程,安静地躺在记录里。
刘好仃把红笔盖回笔筒,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没看小林,也没看阿芳,而是把系统界面往左一划,调出了另一个窗口——客户投诉日志。
“货到了。”他说,“可人没笑。”
小林正低头整理推演题库的反馈表,闻言抬头:“啥?”
“德国那批货,清关早了两小时,物流全程没掉链子。”刘好仃点了点屏幕,“可人家客服部转来一封邮件,说‘收货时包装破损,现场无人解释’。”
阿芳凑过来,眯眼看了看:“就这?包装问题,走理赔不就完了。”
“理赔是补钱。”刘好仃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可信任是攒出来的,不是赔出来的。”
他顺手把昨天那张“稳,是动出来的”便签撕下来,折了两下塞进抽屉。新便签还没贴,但心里已经写了好几遍。
小林挠了挠依旧翘着的头发:“刘哥,咱们管得了货,管得了人?客户那边不是有专门团队吗?”
“他们管的是流程。”刘好仃转过身,手指敲了敲白板,“我们管的是‘最后一米’——货到了,人慌了,电话打不通,谁来扛?”
阿芳低头翻了翻手里的周报:“上个月,海外客户投诉里,物流相关的占三成,但‘沟通延迟’‘响应不专业’这类软问题,占了六成。”
“六成?”小林瞪眼,“那不全是客服的事儿吗?”
“以前是。”刘好仃走到系统前,新建了个文件夹,敲下几个字:“火种·服务线”。权限设为“仅主管可见”,又默默加了句备注:“未立项,勿追踪”。
他回头,看着两人:“咱们把路修通了,可没修路灯。车开得再快,夜里照样撞墙。”
阿芳忽然笑了一下:“你这比喻,比上回‘火种’还烫嘴。”
“烫嘴才记得住。”他拉开抽屉,掏出一包薄荷糖,扔给两人,“开会,十五分钟后。”
会议室的空调打得有点低,小林裹着外套,一边啃糖一边看投影。屏幕上并列着两张图:左边是供应链响应时长曲线,一路下滑;右边是客户满意度趋势,平得像条晾衣绳。
“看出来没?”刘好仃站在侧边,手里转着一支没盖的笔,“我们这边跑得越快,他们那边越觉得——哦,货到了,挺好,然后呢?”
“然后呢?”阿芳接话,“没人问‘用得顺不顺’,没人问‘下次要不要改包装’,更没人问‘你们半夜收货累不累’。”
“对。”刘好仃点头,“我们解决了‘有没有’,可没解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