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深秋，我站在挪威特隆赫姆峡湾的悬崖边，看着海浪拍击礁石的白色泡沫，像极了父亲修理厂泡沫机喷出的浪花。身后老船厂改造的别墅烟囱正冒着白烟，混着大西洋的咸湿空气，在暮色里晕成一片温柔的雾。搬家公司的卡车刚离开，车厢里最后卸下的，是父亲送的那套德国制造扳手，金属表面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一、老船厂的新生
买下老船厂的决定，源于一次和汤姆的视频通话。他举着手机带我参观伦敦郊外的复古录音棚，说“老建筑有灵魂”，我则在屏幕这头刷到特隆赫姆老船厂出售的消息。当看到轮机舱改建的主卧照片时，我突然想起哈登街公寓的阁楼——那些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和父亲修理厂的蒸汽管道有着相同的纹路。“就这里了”，我对中介说，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的力度，像在拧一颗熟悉的螺丝。
改造别墅的八个月里，我每个周末都从慕尼黑飞来监工。父亲特意请假跟着我，说“别被挪威人骗了，老建筑的结构得像查发动机一样仔细”。他拿着卷尺丈量每个角落，在图纸上标注“这里要装暖气，像修车厂的暖风机”“那个窗户得改大，方便看峡湾”，施工队的挪威师傅笑着说“这对德国父子比图纸还严谨”。
主卧保留1987年船舶登记铭牌的主意，是母亲提的。她在电话里说“那年你出生，这船也出生，多有缘分”。我让工人把铭牌嵌在床头的墙壁里，周围用父亲送的旧奔驰零件拼成花纹。晚上躺在床上，能听见管道里水流的声音，像母亲烤饼干时烤箱的预热提示，又像父亲出租车引擎的低鸣——原来家的声音，能被任何建筑记住。
书房门的升降机改造费了番功夫。父亲画了三版图纸，最终确定用修理厂的旧升降机原理：喊出特定口令就会自动上升。试机那天，他清了清嗓子喊“梅林最肥的裤子”，门真的缓缓打开，我们都笑了——这个随口编的玩笑，成了挪威别墅的第一道魔法。后来汤姆第一次来做客，对着门喊了十遍才记住口令，说“比任何咒语都难记”。
花园里的飞天摩托是给三只猫的“惊喜”。我请机械师朋友改装了一辆旧摩托车，让它能在轨道上滑行，排气管会喷银色火花。车牌“ALVIN-1987”是汤姆帮我设计的，他说“角色名加出生年，这才是克莱斯特的风格”。每当阳光好的时候，“扳手”“火花塞”“机油”就蹲在摩托车上晒太阳，这个画面被粉丝做成手办，成了最受欢迎的周边。
搬家那天，父亲把出租车直接开到峡湾边。他和母亲帮我把艾德瑞克奥斯卡小金人仿制品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和汤姆送的录音棚模型并排。母亲打开行李箱，把“艾德瑞克同款幸运饼干”包装盒铺满厨房台面，说“这样做饭才有灵感”。当三只黑猫在别墅里巡视领地时，我突然明白：所谓家，就是把所有爱你的人和物，都装进同一个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