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几乎实质化的、名为“生无可恋”的强烈怨念。这怨念是如此沉重,以至于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无形的低压带,连那无处不在的热浪似乎都稍稍绕开了他。
一切的始作俑者世良真纯,正像只精力过剩的猫鼬,穿着清凉的无袖背心和短裤,在浅野苍身边蹦跳着,试图把他从自我隔绝的冰壳里拽出来。她咧着嘴,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喂喂,阿苍!振作点!这可是槟城最有名的壁画街!打起精神来拍照啊!”
浅野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仿佛生锈的机械。他微启薄唇,吐出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和连日暴走的沙哑,以及一种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热情的干涸:“热…吵…累…让我…回去…”
“回去?”一个带着关西腔、同样元气满满的声音插了进来,皮肤黝黑、笑容灿烂的服部平次猛地拍了一下浅野苍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后者一个趔趄,“开什么玩笑!这才第一天!苍君,你这副样子可不行啊!看看兰酱和和叶多开心!”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凑在一起研究另一幅壁画、发出轻快笑声的毛利兰和远山和叶。
工藤新一,或者说暂时顶着江户川柯南外壳却以高中生身份示人的名侦探,此刻也难得地显露出一丝符合年龄的、被热浪蒸腾出的烦躁。他扯了扯自己同样汗湿的T恤领口,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高中生工藤新一”应有的姿态,推了推浅野苍的另一边胳膊,试图把他往前推:“就是啊,浅野。世良好不容易把大家凑齐出来玩,别扫兴嘛。你看Zephyr都比你精神!”
似乎为了印证工藤新一的话,一道漆黑的闪电带着兴奋的“嘎啊!”声从他们头顶低空掠过。浅野苍的渡鸦Zephyr,显然比它的主人更能适应这异国他乡的热带风情。它宽大的翅膀有力地扇动着,在灼热的空气中留下隐约的气流痕迹,时而俯冲掠过街边小贩色彩斑斓的水果摊,引得摊主一阵惊呼和笑骂;时而落在某个高高的、挂着风铃的屋檐角上,歪着脑袋,用那双锐利如黑曜石的眼睛饶有兴致地俯瞰着底下这群两脚兽的挣扎。它甚至大胆地去啄了一下铃木园子精心编织的草帽上垂下的彩色飘带,引得园子一阵夸张的尖叫和追逐。
“啊啊啊!你这只坏鸟!离我的新帽子远点!”园子挥舞着手臂,京极真如同最坚实的护盾,沉默而迅捷地一步挡在她身前,宽阔的身躯带来一片小小的阴影,平静地注视着盘旋的Zephyr。渡鸦发出一串得意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鸣叫,一个漂亮的回旋,又飞回了浅野苍附近,稳稳落在一根挂着“猫途鹰”推荐标志的铸铁灯柱上,悠闲地梳理着自己黑得发亮的羽毛。
浅野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那在热浪中如鱼得水的宠物,眼神复杂。那里面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羡慕,更多的是一种“叛徒”的无声控诉。Zephyr感受到了主人的目光,歪着头,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嘎”,像是在说:“看,我多开心,你也该学学!”
“不行了…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浅野苍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烈日下暴晒的冰,正在无可挽回地融化、蒸发,意识都在随着汗水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