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2013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京城的玉兰花刚绽出花苞,华国大会堂的穹顶下已掀起了时代的浪潮。当选举结果通过全息投影传遍全国时,长城街的樱花恰好被春风吹得漫天飞舞,像一场盛大的加冕礼。许仕林站在发言席上,脸上带着一丝沉稳的笑意。他身侧的钟正国微微颔首,银灰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对相差有五岁的老搭档,在今天过后,将共同执掌这个走过了千年的国度。
就职典礼那天,钟正国在休息室里最后一次整理领结。镜面里的自己眼角已有了细纹,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许仕林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两杯清茶:“老钟,外面记者都等急了。”
“急什么。”钟正国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感慨道:“当年我第一次参加市委常委会议时,也是这样,在休息室里喝了三杯茶才敢进去。”
二人共同执政后的第一个五年里,华国的发展像坐上了磁悬浮列车。许仕林推动的“星辰计划”让中国飞船首次登陆月球,钟正国主导的“新丝绸之路”打通了欧亚大陆的贸易动脉。他们在常务会议上会为一个法案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又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分食一份饺子;直到那年冬天,钟正国的父亲钟老爷子也在医院进入了弥留之际……
转折发生在2015年的深秋。祁同伟大伯李副总在秦省考察途中突发脑溢血,倒在了黄土高原的梯田里。
钟正国在追悼会上站了整整三个小时,送别的人群散去后,他独自在灵堂里待了一夜,第二天出来时,鬓角的头发全白了。
2117年的雪来得格外凶,把海里的红墙也给染成了素色。钟老爷子走的那天,钟正国正在南方考察洪涝灾情,等他踩着泥水赶回京城时,灵堂的烛火已经燃了半截。钟小艾在门口等他,递过一件干净的孝衣道:“爷爷走的时候很安详,说让您别耽误工作。”
钟正国没接那件孝衣,只是盯着灵堂里的黑白照片,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爸……”
那天之后,有些东西悄悄变了。常务会议上,许仕林提出的“数字经济扩容计划”被钟正国否了三次,理由是“步子太快会扯着蛋”;钟正国力推的“传统制造业保护法案”在表决时,许仕林带头投了反对票,说“保护不是裹脚布”。最僵的时候,两人同在海里整整三个月,没说过一句话,文件往来都靠秘书传递。
钟正国第一次感到孤立无援,是在2119年的部门调整会上。他提名的三位司长人选全被否决,取而代之的是许仕林力荐的年轻干部。散会时,他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两旁的工作人员笑着与他打招呼,眼神却都绕着他走,像他是块避之不及的礁石。回到办公室,他翻开通讯录,想找个人说说话,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名字要么已经退休,要么调去了闲职,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停留在半年前——是他一位老同学的手机号,却早已是空号。
他对着窗外的雪松坐了一下午,直到暮色漫进办公室,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的钢笔,笔帽上的烫金已经磨掉了漆。
2023年的春天,钟正国卸任的那天,许仕林在大会堂的台阶上拦住他道:“老钟,一起吃个饭吧,就我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