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毡铺到第三块时,周明远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锈迹斑斑的盒子里躺着枚铜哨,哨身上刻着模糊的“青”字。“去年翻修老井时挖出来的。”他声音有点闷,“你十岁生日那天掉井里的,当时你哭得直抽气,说再也不跟我去掏鸟窝了。”
雨不知何时小了。苏青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忽然想起十七岁那个午后。也是这样的阴雨天,他背着发烧的她往卫生院跑,裤脚沾满泥浆,嘴里却哼着不成调的歌。那时的雨也像现在这样,敲打着头顶的伞,却淋不湿彼此的肩膀。
周明远把最后块瓦片盖好时,夕阳突然从云缝里钻出来。金红色的光斜斜切进阁楼,照见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也照亮了他手背上新添的划痕。苏青忽然发现,那些年漏雨的何止是屋顶,还有她刻意尘封的记忆——比如他总在暴雨天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比如他藏在铁皮盒里的旧物,比如他看她时,眼里从未变过的温柔。
“以后下雨,别自己爬梯子了。”周明远收拾工具时,声音轻轻的,“我手机常年开机。”
苏青望着他走出门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有些人就像屋檐,平时不显眼,下雨时才知道有多重要。”她走到画架前,看着宣纸上被雨丝敲出的小坑,忽然觉得那些痕迹不像污渍,倒像片正在抽芽的竹林。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晾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被风吹得扬起边角,像只振翅欲飞的蝶。苏青拿起画笔,在那片水渍旁添了把伞,伞下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踩着水洼往远处走,身后的屋檐下,挂着串刚摘的、带着水珠的山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