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丫丫随爹去了南方,听说临走时把铜铃挂在了老槐树上。风吹过,铃铛就叮叮当当地响,巷子里的人听见了,就知道是春天要来了。
李木匠的头发渐渐白了,刨子用得少了,却总爱坐在门槛上,望着老槐树发呆。有年冬天雪大,压断了槐树的一根枝桠,也把铜铃砸落在地。他拄着拐杖走过去,捡起铃铛,发现铃舌上的红绳磨没了,红铜也添了几道划痕,可摇起来,声音还是那么清。
去年秋天,巷子里来了个穿风衣的女人,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扎羊角辫的丫头,举着只铜铃。她找到李木匠时,眼圈一下子红了:"李叔,我是丫丫。我娘走的时候,我总以为她听不见我说话,后来听见这铃响,就觉得她一直在。"
李木匠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铜铃——红绳是新换的,红铜铃舌被摩挲得发亮。他忽然想起当年敲铜条时,火星溅在手上烫出的小疤,如今摸起来,还带着点暖意。
女人临走时,把铜铃挂回了新栽的槐树上。风过时,铃声穿过翻新的青砖灰瓦,穿过巷尾新开的咖啡馆,像在说:有些东西,比岁月走得慢,比记忆留得久。
李木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阳光落在他的老花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倒像是当年烧红的铜条,在空气里漾开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