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响过巷尾
李木匠的工作台抽屉里,躺着只铜铃。铃铛口沿磨得发亮,铃舌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晃一晃,声音像浸过井水,清凌凌地能漫过半个巷子。
这铃是1978年春天打的。那天巷口的老槐树刚抽新芽,张屠户家的小闺女丫丫抱着只断了铃舌的旧铜铃,蹲在木匠铺门槛上哭。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辫梢的红绸子沾了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铃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李叔,这是我娘留的。"丫丫抽噎着说。她娘是去年冬天没的,走时攥着这只铃,说等开春了,挂在丫头的书包上,放学路上摇着,她在天上也能听见。可昨夜刮大风,铃舌不知被吹到了哪。
李木匠放下手里的刨子,接过铜铃。铃铛是普通的黄铜,边缘却錾着细碎的缠枝纹,看得出当年打铃人的心思。他捏着断口比划半天,从废料堆里拣出段红铜,说:"明儿来取。"
那天晚上,木匠铺的灯亮到后半夜。李木匠眯着眼,把红铜条在火里烧得通红,拿小锤一下下敲。红铜软,得敲得匀,敲得正,才能和老铃铛严丝合缝。他想起自家婆娘还在时,总说他打东西太较真,"一个铃铛而已,能响不就成了?"可他总觉得,手里的东西得对得起人家的念想。
第二天一早,丫丫攥着热乎乎的铜铃跑了。新换的铃舌泛着红光,和老铃铛配在一起,倒像天生就该是一对。她跑过巷口时摇了摇,铃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也惊动了隔壁染坊的王掌柜,探出头笑:"这铃,比戏台上的还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