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放着件蓝布衫,袖口的补丁跟她箱子里那件几乎一样。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正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摸着布料:"奶奶,这衣服好特别啊。"
"是你爷爷年轻时穿的。"旁边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他总说这衣服结实,从山东扛活一路穿到北京。"
阿婆的脚像被钉住了。风从敞开的门溜进来,掀起蓝布衫的衣角,露出里面泛黄的里子。她忽然想起男人走的那天,她把这件蓝布衫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他贴身的棺木里。当时儿子还劝她,说火化时会烧了,可她偏要放,说他这辈子就认这件衣服。
"阿姨,您的布袋里还有别的吗?"志愿者问。
阿婆回过神,从布袋最底下掏出件叠好的蓝布衫。阳光落在上面,粗布的纹理里像是藏着细碎的光。"这个,"她声音有点发颤,"也捐了吧。"
志愿者接过去,跟那件放在一起。两件蓝布衫挨在一块,像是一对沉默的老友。
回家的路上,阿婆买了串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甜丝丝的气味钻进鼻孔。她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漫开来,让她想起那年冬天,男人攥着支糖葫芦回来,蓝布衫上还沾着雪,他呵着白气说:"给你买的,凉丝丝的解腻。"
巷口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阿婆摸了摸口袋,那里还留着点樟脑的气味,像被风吹淡的旧时光。她笑了笑,踩着满地碎金似的阳光,慢慢往家走。
晚上儿子回来时,看见樟木箱的锁挂上了,钥匙放在旁边的针线笸箩里。阿婆正坐在灯下缝袜子,银白的线在指间绕来绕去,像串流动的月光。
"捐了?"儿子问。
"嗯。"阿婆点点头,把缝好的袜子放进抽屉,"两件蓝布衫,在一块儿做个伴。"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空荡荡的箱底,像是铺了层薄薄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