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孤桥
凌晨四点,林深被窗玻璃上的噼啪声惊醒。他摸黑摸到眼镜戴上,看见浓雾正像融化的牛奶般漫过窗沿,把路灯的光晕泡成一团模糊的蛋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亮着陌生号码,他划开接听键,听见电流里裹着嘶哑的呼吸声。
“桥……桥头……”对方只说了三个字就断了线。
林深捏着手机坐起身,胸腔里像塞进团浸了水的棉花。这座临江的小城只有一座老桥,钢筋混凝土的骨架裹着锈,桥栏上爬满牵牛花。上个月暴雨冲垮了下游的新桥,现在所有人都得从这危桥上走。他套上外套抓起钥匙,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亮一下就灭,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地跟着他。
摩托车刚驶出巷口就扎进雾里。能见度不足五米,车头灯劈开的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水珠,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江风裹着水汽扑过来,带着股鱼腥味,林深把油门拧到底,发动机的轰鸣在浓雾里散不开,像困在罐子里的野兽在低吼。
桥头的景象让他猛地捏紧刹车。
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趴在桥栏上,后背微微起伏。林深停下车跑过去,看清老人手里攥着半截麻绳,磨破的袖口露出细瘦的手腕,上面布满针孔。他认得这是住在桥洞下的陈老头,每天早上都会蹲在早市门口捡塑料瓶,裤腰上总系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
“大爷?”林深轻轻碰了碰老人的肩膀,对方猛地一颤,抬起头来。老人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看见林深时突然睁大了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往桥栏外指。
林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雾里隐约能看见个白色的影子,像是件晾晒的衬衫挂在桥墩上。他扶着老人站稳,自己探身往下看,心脏骤然缩紧——那不是衬衫,是个孩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正被绳子吊在离江面不到一米的地方,校服下摆随着江风轻轻晃。
“什么时候发现的?”林深的声音在抖。他脱下外套缠在手上,抓住锈迹斑斑的桥栏往下爬。混凝土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雾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刚……刚看见的……”陈老头在上面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绳子……快断了……”
林深爬到一半时,听见麻绳断裂的脆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指尖擦过孩子的衣角,只抓住一把湿漉漉的布料。下面的雾气更浓,江水流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他看见那团白色的影子坠进雾里,像片被风吹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