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他喉咙发紧,"我们回家吧。"
她抬起头,眼里蒙着层雾,忽然抓住他的手往树桩上按:"你摸摸,它还热着呢......"
树桩的截面果然带着余温,像还在呼吸。陈望南的指尖触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年轮,突然想起奶奶说过,一棵树的年纪,要看它心里的圈圈。他数着那些模糊的纹路,数到第七圈时,眼泪砸在了树桩上。
那天晚上,奶奶做了槐花糕。蒸笼掀开时,白汽里飘着淡淡的苦味。陈望南咬了一口,发现里面掺了碎木屑,硌得牙疼。
"明年,"奶奶看着他,眼神空落落的,"奶奶去给你租个带院子的房子,咱们也种棵槐树。"
可第二年春天,奶奶没能种成槐树。她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走了,手里还攥着那把蒲扇,扇面上沾着点点槐花瓣的痕迹。
葬礼结束后,陈望南在收拾东西时,从樟木箱底翻出个铁皮盒。里面没有钱,只有用红布包着的槐花籽,还有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奶奶歪歪扭扭的字:"望南的学费,还差三块二。"
他抱着铁皮盒坐在空荡荡的屋里,窗外的阳光落在地板上,像块被人遗忘的槐花糕。
后来陈望南去了城里读初中,再后来读高中、大学。他再也没吃过槐花糕,也再没见过那样粗壮的老槐树。直到去年夏天,他在一个小区的角落里,看见棵胳膊粗的小槐树,细碎的花瓣落在草地上,像撒了把星星。
他站在树下,突然想起那个蒸笼冒白汽的午后。奶奶说,等攒够学费,就去拍张合照。照片里要有他,有奶奶,还有开满花的老槐树。
风穿过树叶,沙沙的响。陈望南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飘落的花瓣,它们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带着阳光的温度,像谁在遥远的地方,轻轻摇了摇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