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混合着山间特有的潮湿泥土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程处默的怒吼还在驿站简陋的院墙上回荡，但更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神策”！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人心上。天子亲军，拱卫京畿的绝对核心，竟然与这千里之外的伏杀、与那淬毒的箭矢、与意图破坏和亲、截杀钦差的阴谋扯上了关系？这背后的水，深得足以吞噬一切。
林枫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地上那具被程处默拖出来的俘虏尸体——舌头被自己咬断，面目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粗糙的“周”字木鱼符和那锭成色极好的官银。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诅咒。
“程兄，”林枫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驿卒们压抑的啜泣和士卒们粗重的喘息，“传令全军：即刻拔营！丢弃一切非必要辎重，只带干粮、清水、武器、药材！马匹集中，伤者优先乘车！取道西南，走山涧野径，避开所有官道、驿站、城镇！夜不举火，昼伏夜行！目标，剑南道与南诏交界！”
“明白！”程处默再无半分平日里的粗豪，脸色铁青，重重点头。他猛地转身，雷厉风行地吼道：“都听见林大人的话了？给老子动起来！快！伤兵上马车！其他人，轻装！把那些没用的箱子全他娘扔了！斥候前出五里，给老子把眼睛瞪大点！”
驿站内瞬间沸腾，士卒们爆发出惊人的效率。死亡的威胁和“神策”二字带来的震撼，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紧张忙碌、人心惶惶之际，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再次扯了扯她父亲——干瘦驿丞的衣角。她似乎鼓足了勇气，小手指着驿站后方那片在暮色中愈发显得狰狞陡峭、几乎垂直的黑色山崖，用稚嫩却带着惊悸的声音说：“爹！那个…那个灰影子，刚才像只大鸟，从…从崖顶，飞…飞过去了！往西边，好高！好快！”
灰影！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枫和程处默紧绷的神经！两人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锁定那片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暮霭沉沉，怪石嶙峋，云雾缭绕，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但那“像大鸟一样飞过崖顶”的描述，与之前对灰影轻功的认知何其吻合！他果然一直跟在后面，如同附骨之蛆，幽灵般盘旋在使团上空！刚才那场惨烈的伏击，他是在冷眼旁观评估？还是在等待一个更致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