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织坊时,费露浓正蹲在煮茧的大锅前。月白褙子的下摆沾着皂角泡沫,她用竹筷挑起颗蚕茧,指尖被蒸汽烫得发红却浑然不觉:“小静从福州带回的消息,说倭寇在普陀山的据点,藏丝的仓库比粮仓还大。”
费雪蕾凑近看那蚕茧,纤维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这些人不仅走私硫磺,还想垄断生丝贸易。” 她忽然想起临行前鬼子六的话,“东南的税赋,一半系在丝绸上。” 此刻望着锅里翻滚的蚕茧,忽然明白这雪白的丝里,藏着比刀剑更锋利的刃。
三日后验丝时,布政使果然换了新账册。费雪蕾却没看账,只让人抬来口大缸,亲手将生丝扔进水里。绸缎在碧波里舒展如流云,唯有角落里几匹打着 “贡品” 烙印的绸缎浮在水面,像几片败叶。“这些,” 她用银簪指着那几匹绸缎,“就送去巡抚府当寿礼吧,听说三姨太最爱穿新衣裳。”
暮色降临时,费露浓在灯下绣着新样。月白绫罗上,她用金线绣出艘楼船,船帆上缀着米粒大的珍珠,恰如 “镇海号” 在浪尖的模样。费雪蕾凑过来,看见船帆角落用银线绣着个极小的 “安” 字,与鬼子六腕上护腕的纹样如出一辙。
“等这批绸缎运出海,” 费露浓的银针穿过绫罗,“就能顺着商船的航线,摸清倭寇的货路了。” 窗外的机杼声渐渐稀了,只有账房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算珠碰撞的脆响里,仿佛能听见东南海疆的浪涛,正随着丝线的经纬,一点点织进这锦绣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