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六抵达福州的第三日,金陵的绸缎庄便递来了加急信。费雪蕾捏着信纸在绣架前踱步,湖蓝比甲的裙摆扫过满地散落的云锦样卡,指尖划过 “闽浙生丝掺假” 的朱批时,指节捏得发白。
“姐姐你看,” 她将信纸拍在费露浓面前的妆奁上,石榴红抹胸随急促的呼吸起伏,“这批要运去琉球的贡缎,用的竟是掺了苎麻的生丝,巡抚府采办时竟全当贡品价银结了账。” 妆奁上的菱花镜映出费露浓蹙起的眉,月白袖口下的手指正捻着枚银针,针尾系着的孔雀蓝丝线在镜中晃成道幽光。
“难怪六爷总说江南的账目比海图还乱。” 费露浓放下针,起身推开窗。巷子里的机杼声此起彼伏,那是费家新开的织坊在赶制春绸。她望着晒场上摊开的生丝,忽然转身从樟木箱里翻出本蓝布账册:“去年从湖州采的辑里湖丝,每匹都盖着‘露浓记’的朱印,咱们照着这个标准验。”
次日清晨,费雪蕾带着账册闯进布政使司。正堂的鎏金香炉里燃着龙涎香,布政使捧着茶盏的手在看见账册上的朱砂印记时,忽然一抖,茶汤溅在孔雀石朝珠上。“费姑娘这是何意?” 他试图将账册推回去,却被费雪蕾按住手背 —— 她指甲上新涂的凤仙花汁,在泛黄的账页上点出抹艳色。
“大人请看,” 费雪蕾翻到夹着桑皮纸的一页,纸上用胭脂描着生丝的纤维图,“真丝入水会沉,苎麻却浮,就像有些人看着是官,骨子里却与倭寇勾连。” 她忽然提高声音,让侍立的吏员都听得分明,“这批掺假生丝的商号,掌柜的表哥恰是巡抚府的粮道。”
布政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费雪蕾却已起身,湖蓝裙摆扫过他的官靴:“三日后我来取验丝结果,若还是掺假的账目,就只能劳烦六爷亲自回金陵看账本了。” 说罢将账册往臂弯里一夹,发间的点翠凤钗在晨光里划出冷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