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跟着若男郡主冲进柴房时,只见墙上贴着新绘的《伊人谷布防图》,朱砂笔圈出的谷口位置,与若男三年前埋下的“山河永固”图标记重合。白河心攥着半块胡麻饼站在一旁,饼里混着的松子香,与蒲云舟府送来的密信香气如出一辙。“胡麻与苜蓿混种能抵十年肥力。”孩子的童言,让荷花心中猛地一凛,忽然间明白了父亲为何将屯田图与兵符藏在胡麻种里。
暮色逐渐漫过山谷,林夫人的木箱里,多了荷花偷偷放入的半粒骆驼刺种子。若男郡主替她扣紧箱盖时,铠甲上的双鱼银坠与荷花的玉佩相撞,映出父亲书房暗格的纹样。胡玉卿抱着白河心前来送别,孩子发间的白玉兰簪子轻轻晃动,惊飞了停在若男披风上的萤火虫——那尾荧光划出的弧线,竟与飞翎卫传递密信的轨迹别无二致。
马车行至谷口之时,若男郡主忽然勒住缰绳。月光之下,她抬手指向远处山峦,说道:“公主请看,胡麻花又开了。”只见漫山遍野的赤色花海之中,隐约可见飞翎卫的赤色旌旗在夜风里猎猎招展,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荷花摸出锦囊里的胡麻种,种皮上的“山河”二字与若男佩剑上的“同寿”在月光下相映成辉,她忽然明白,父亲留下的不仅是种子,更是一局横跨十年的宏大棋局。
林夫人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间玉镯与玉佩相碰,发出一阵清越声响。这声响之中,蕴含着雁门关外的金戈铁马之声,裹挟着伊人谷的晨雾夕岚之韵,更承载着三个女子跨越生死的深厚羁绊。荷花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胡麻花,想起胡玉卿说过的话:“胡麻需得经过碾压,才能榨出最香的油。”此刻,她终于深刻领悟到,有些爱如同胡麻,必须深深埋进土里,历经风雨洗礼,方能开出照亮山河的绚烂花朵。
更夫敲过子时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马车缓缓碾过最后一片胡麻田。若男郡主的玄铁铃铛声,忽然混入胡笳曲调,正是当年北庭王帐外那支《胡麻行》。荷花靠着林夫人肩头,听着白河心奶声奶气的童谣——原来,有些牵挂,早已在岁月的长河里,悄然酿成了最浓郁的蜜。
车轮声缓缓碾碎了谷口的晨雾,远处传来若男郡主低低的话语:“公主,前方便是阳关大道了。”荷花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将胡麻种紧紧攥在掌心。当第一缕朝阳跃出山峦之时,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若男的铃铛声、林夫人的呼吸声,完美地合为一体,如同胡麻花在春风里轻轻摇曳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