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停下脚步。他想起昨日文华殿的争论——老臣们说“科举就该考八股,祖宗定下的章法,改了就是离经叛道”,于谦却反驳“若只考死记硬背,选出来的官,怕连算清仓廪账目都难”。那时他没表态,此刻听琪亚娜一提,倒觉得有趣。
“星图的格子是死的,但星是活的。”他捡起地上一根炭笔,在空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轨,“就像这颗星,按规矩该走直线,可它偏要绕个弯,难道就不是星了?”
琪亚娜眨眨眼:“绕弯也是星啊,只要没跑出自己的轨迹。”她忽然拍手,“我知道了!陛下是想让科举也像星图——既要守规矩,又要容得下‘绕弯’的人才?”
朱祁钰没否认。他想起琪亚娜算错星轨时的样子——她从不会硬把星子往“规矩”里套,只会重新丈量、修正轨迹。或许科举也该这样:不必死磕八股,但求能算出“民生的星轨”、画出“边关的防线”。
“要不要出去走走?”朱祁钰忽然说,“去看看那些举子。”
琪亚娜愣住了:“陛下不用去文华殿吗?”
“让于谦先盯着。”他帮她理了理锦袍的领口,“有些事,坐在朝堂里看不透,得去人群里瞧。”
宫门外的街果然挤得像罐子里的豆子。举子们背着书箱,或站或坐,有的在默写经文,有的在争论“格物致知”的意思,唾沫星子溅在彼此的儒巾上。琪亚娜紧紧跟着朱祁钰,生怕被人群冲散,蓝眼睛却像不够用似的,东看西看。
“陛下您看!”她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向街角——那里有个年轻举子,没背书,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旁边围了几个同伴,看得直点头。走近了才发现,他画的是架奇怪的木车,车轮上嵌着齿轮,旁边还写着“省力百倍”。
“这是……”琪亚娜觉得眼熟,“像我父亲部落里运粮草的车,只是他加了这铁疙瘩。”
那举子听见动静,抬头见是皇帝,慌忙要跪,被朱祁钰拦住了。“你这木车,是用来做什么的?”
举子脸涨得通红:“回陛下,是、是省力的农具,能让农夫少费些力气……”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只是……科举不考这个,我也是闲时瞎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