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街景与窗隙光——科举前的余音
钦天监的药炉已熄了火,残余的药香混着晨露的湿气,在青砖地上漫开。琪亚娜裹着件厚锦袍,站在廊下望着宫墙外——那里的喧嚣像潮水似的涌过来,隔着层层宫墙,仍能听见隐约的人声、车马声,还有偶尔飘来的几句念书声,带着点急慌慌的调子。
“陛下,”她转头看向刚踏进门的朱祁钰,蓝眼睛里映着墙外的光,“这几日总听见外面吵,是……科举要开考了吗?”
朱祁钰刚从文华殿过来,袍角还沾着些朝露。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宫墙,那里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金,把墙外的喧嚣衬得格外遥远。“是,三月十五开考,各地举子都往京城赶呢。”他走到她身边,接过小禄子递来的暖炉,塞进她手里,“太医说你身子刚好,别站太久。”
琪亚娜把暖炉贴在小腹上,那里还有点隐隐的坠痛,像有片没化的雪藏在里面。她想起前几日卧床时的光景——那时刚从“宫外孕”的虚耗里缓过来,浑身没力气,却总爱扒着窗缝往外看。
“其实前几日我就听见了。”
她往廊下退了退,避开穿堂的风,“那时躺床上不能动,就把窗帘扒开条缝——您瞧,就像这样。”她伸出手指,比出一道细缝,“能看见街上的人挤着走,有的背着书箱,有的挑着担子,担子上捆着铺盖卷,上面还压着本磨破了角的《论语》。”
朱祁钰想起那日去探望她,正撞见她趴在窗台上,脸贴着冰冷的玻璃,蓝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圈住的小鹿。他当时还笑她“哪有贵妃扒窗户的”,她却回头说“他们走路都带着劲儿,像草原上往水草丰美处赶的羊群”。
“他们背的‘四书五经’,你听得懂?”他记得琪亚娜的汉字刚认全不久,那些拗口的古文对她来说,该比瓦剌的史诗还难。
“听不太懂,”琪亚娜老实摇头,指尖在暖炉上画着圈,“但听得出他们急。有个小胡子举子,站在巷口背‘学而时习之’,背了三遍都卡壳,急得用拳头砸自己的头。还有个老举子,蹲在墙根哭,说‘考了十年了,再中不了,家里的田就快卖光了’。”
她忽然抬头,蓝眼睛里有点困惑:“陛下,科举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像草原上的年轻人,只有打赢了部落比武,才能娶心上人、分牛羊?”
朱祁钰望着墙外那片涌动的人声,忽然想起于谦说的“勋贵子弟凭世袭就能做官,举子们却要熬白了头”。他没直接回答,只说:“对他们来说,科举是唯一能从巷子里走进朝堂的路。”
琪亚娜扶着廊柱慢慢往前走,路过昨日那张星图——陈博士已把它收进了木匣,只留下桌上淡淡的炭痕。“他们背的书,就像我们画的星图格子吧?”她忽然说,“都得按规矩来,错一个字、歪一笔画,就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