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时,阿娅正用树枝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帐篷,帐篷边画着三个小人,一个牵着另一个的手,最后那个小人手里,拿着串糖葫芦。
“在画什么?”阿依娜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
阿娅吓了一跳,树枝从手里滑落。她慌忙用脚蹭掉地上的画,脸颊红得像被炭火烤过:“没、没什么。”
“是想草原了?”阿依娜捡起树枝,替她把蹭掉的帐篷补画好,“等琪亚娜姐姐好了,我们就回草原,让也平哥哥给你搭个最大的帐篷,比父汗的还要大。”
阿娅低下头,手指抠着布偶的破洞:“琪亚娜姐姐……还会好吗?”
风从院墙外钻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过。阿依娜看着女孩发顶的碎发,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雪天。那时阿娅刚被送到也先家族,穿着件单薄的麻布裙,站在帐篷外的雪地里,冻得嘴唇发紫,手里却紧紧攥着块没化的冰,说“巫术之地的人说,只有握着冰,才不会被‘东西’吃掉”。
那时她才六岁,本该在草原上追着牧群跑,却被也先——他们的父亲,为了换取巫术族的牛羊,亲手送进了那片不见天日的林子。
阿依娜记得父亲把阿娅交出去时,说“不过是去学几年巫术,回来还是咱们家的姑娘”,可谁都知道,进了巫术之地的孩子,从来没有能完整回来的。
琪亚娜那时刚满十五,跪在父亲的帐篷外,用刀子划破掌心,说“要去就带我去,阿娅还小”。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串红玛瑙,父亲却只是踹翻了她面前的火盆,说“家族的利益,不是你能懂的”。
后来琪亚娜还是偷偷跟去了。阿依娜是在三年前才知道,妹妹在巫术之地替阿娅挡了多少罪——那些烧红的烙铁,那些浸了毒的针,还有夜里被锁在祭坛下的寒冷,琪亚娜都替阿娅扛了,只因为她总说“阿娅是妹妹,我得护着她”。
“会好的。”阿依娜伸手,轻轻摸了摸阿娅的头发,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你忘了?琪亚娜姐姐说过,草原的风能吹走所有的疼。”
阿娅没说话,只是把布偶抱得更紧了。阿依娜看见她手腕上的红印又深了些,像要渗出血来,忽然想起昨夜在破庙,她听见阿娅在梦里哭,说“别碰我……那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