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像谁在冰层下轻轻叹气。阿依娜走在最前面,镶玉弯刀的刀鞘磕着冰面,发出单调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惊得水里的游鱼往深处钻。
其其格坐在巴图的马背上,小手抓着马鬃,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冰面上,像只展翅的小鹰。阿依娜看着那团晃动的影子,突然想起琪亚娜小时候总爱踩她的影子,说“踩住影子,姐姐就跑不掉啦”。
“慢点走。”苏和在身后低声说,她的靴底沾着冰碴,每一步都滑得厉害,“冰下面有空洞,刚才巴图敲过,这边的冰层薄得像层酥油。”
阿依娜停住脚,回头看了眼河谷对岸。鞑靼人的了望塔还插在远处的山岗上,像根生锈的铁针,塔上的黑旗被风吹得猎猎响。她往怀里摸了摸,银锁的棱角硌着肋骨,像块醒目的提醒——他们还没走出险境。
“我们虽然把苏和救出了,但这里也是他们活动范围。”阿依娜的声音压得很低,风一吹就散了大半。她看见巴图正抬头往山岗上望,手按在腰间的刀上,指节在阳光下泛着青白色。
巴图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翻身下马,从马鞍后解下捆麻绳。他把绳子的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递给阿依娜:“牵着,万一冰裂了,能拽一把。”麻绳上还沾着去年的马粪味,粗粝的纤维磨得阿依娜掌心发痒。
苏和突然往冰面趴下去,耳朵贴着透明的冰层,像只警惕的狐狸。其其格被她吓了一跳,嘴里的曲子停了,小身子往巴图怀里缩了缩。过了片刻,苏和抬起头,睫毛上沾着的冰粒簌簌往下掉:“听见了吗?下游有马蹄声,不止一匹。”
阿依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想起苏和说过,鞑靼人的巡逻队最爱在河谷一带打转,尤其是冰面刚开化的时候,他们知道猎物会沿着河谷找水源。去年哈图就是在这儿被围住的,马被射倒时,他还喊着让琪亚娜快跑,声音被风撕得粉碎。
“往芦苇荡走。”巴图突然开口,他把其其格往马背上再送了送,“那边的冰厚,而且芦苇密,能藏人。”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山岗,了望塔的阴影里似乎有个黑点在动,像只窥视的狼。
苏和从怀里摸出块黑布,飞快地蒙住其其格的眼睛:“乖,咱们玩个游戏,闭着眼数到一百,就能见到好吃的。”其其格的小手抓住黑布的边角,却没扯下来,只是奶声奶气地问:“比奶豆腐还好吃吗?”
“比蜜还甜。”苏和的声音很稳,手指却在发抖,她把剩下的黑布撕成条,往阿依娜手里塞了半截,“把刀鞘包起来,别让金属反光,鞑靼人的箭法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