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说河谷的冰裂了缝。”苏和嚼着麦饼,眼睛望着门帘的方向,“再等两天,说不定就能过河了。”
阿依娜没接话,只是盯着其其格颤动的睫毛。那上面还沾着点昨夜的泪痕,此刻被火光一照,像落了层碎钻。她想起琪亚娜十三岁那年生冻疮,鼻尖红肿得像颗樱桃,却非要跟着商队去归化城,回来时冻疮破了皮,手里却攥着支汉人的胭脂,献宝似的往她手里塞:“姐姐抹上肯定好看,比草原上的马兰花还艳。”她当时气得把胭脂扔在地上,转身却用温水给妹妹泡冻伤的手,泡到半夜才敢停。
毡房外传来巴图的吆喝声,混着马蹄踏雪的脆响。苏和放下麦饼就往外走,阿依娜也跟了出去,刚掀开门帘,就被迎面扑来的寒气呛得缩了缩脖子。
河谷在晨光里泛着青蓝,像条冻僵的巨蟒。巴图正站在冰面边缘,用刀鞘敲着冰层,每敲一下,就有细碎的冰碴往下掉,露出下面暗绿色的水。
“能过吗?”苏和把毡帽往紧了拉,帽檐上的雪落在睫毛上,凉丝丝的。
巴图直起身,往河谷上游指了指:“那边有处浅滩,冰薄,昨天夜里又化了些。”他顿了顿,刀鞘在手里转了个圈,“不过得等正午,日头最足的时候再过,保险些。”
其其格不知何时醒了,正扒着门帘往外看,小手指着河谷对岸的树林,含混地喊:“花……花花……”
阿依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几株山丁子树,枝头还挂着去年没掉的红果,在白雪里像点着的小灯笼。琪亚娜以前总爱摘这种果子,说是能酿出最烈的酒,等她长大了,要给姐姐酿一整坛,“姐姐带兵打了胜仗,回来就能喝到妹妹酿的酒”。
“回吧,外面冷。”苏和把其其格抱起来,小家伙却不依,小腿蹬着要往冰面跑,嘴里还喊着“找琪亚娜姐姐”。苏和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声音里带着笑:“傻丫头,琪亚娜姐姐在等咱们呢,等过了河就能见着啦。”
阿依娜最后看了眼河谷,冰面的裂缝像道没愈合的伤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想起昨夜的梦,琪亚娜的身影在金莲花海里跑,回头朝她招手时,发间别着朵紫菀,像只快活的小狐狸。妹妹总说“姐姐走慢些,等等我”,可这次,是她把妹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