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盯着她袖中的光,突然怪笑起来:“好,好得很。”他后退两步,铁链在铁栏上缠了两圈,“徐大人说了,七日之期快到了,你们姐妹俩慢慢聊。”脚步声渐远,留下满室甜腻的药香,像层化不开的脂粉。
阿娅突然瘫软下去,后背抵着石壁滑坐,冷汗把衣襟洇得透湿。“姐姐,”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雨打湿的经幡,“我记不清了。”
阿依娜蹲下来,用碎珏的光照着她的脸。阿娅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眼底的迷茫像被雾罩着的草原:“记不清什么?”
“记不清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阿娅的指尖抚过小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们把我抓来的那天,我在帐篷里缝皮衣,针还插在皮子上呢。醒来就在这石牢里了,手腕被铁链锁着,他们说我怀了孩子,可我……”她突然咬住唇,血珠渗出来,“我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怎么会有孩子?”
小古丽从石缝里摸出半块奶饼,递过去:“巫医的书里写过,有种‘移花术’,能把别人的胎气移到女子身上。”她的声音发虚,金粉从破了的粉袋里漏出来,落在阿娅手背上,“可那是禁术,早就失传了……”
阿依娜的指尖突然停在阿娅的发间。那里藏着根极细的银链,链尾坠着个小小的银铃,是去年卫长国送的,说“草原的风一吹,就能听见平安的声”。可现在银铃被压得变了形,铃舌卡在里面,发不出半点响。
“你记不记得被抓前那晚?”阿依娜的声音放得很慢,像在梳理乱麻,“我们在河谷摘沙棘,你说脚崴了,卫大哥背你回的帐篷。”
阿娅的眼睛亮了下,又很快暗下去:“记得。他背我过小溪的时候,差点摔进水里,我抓着他的肩膀,摸到他后颈有颗痣。”她的指尖在空中虚虚抓了下,像在触碰什么幻影,“可那天晚上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像被人用布蒙了眼,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脚下全是沙子,硌得脚生疼。”
苏和突然用长笛敲了敲石壁,那里有块松动的石板,他撬开时露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叶片边缘带着锯齿,阿依娜认得那是“忘忧草”,过量服用会让人失忆。
“他们给你用了这个。”阿依娜捏起片叶子,指尖微微抖,“卫大哥说过,这草能让人忘了疼,也能让人忘了事。”她想起卫长国临终前,躺在毡房里,手里还攥着这草,说“别让她们记恨,忘了或许更轻松”。可他不知道,被剥夺的记忆,比疼痛更让人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