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石阶边缘,那片残樱仍卡在裂缝里,一半悬空,一半贴地。洛倾颜站在园门外,指尖轻轻拂过包带,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清醒。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那支笔。它安静地躺在包里,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靠它来解决。
她转身,脚步比来时慢了些,却更稳。推开侧厅木门时,风铃轻响,顾母正独自整理花案,指尖拂过一只旧花器,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洛倾颜没有立刻开口。她走到茶桌旁,放下包,从里面取出保温杯,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顾母手边。
“阿姨,我能和您聊聊吗?”她声音不高,也不低,“不是为了说服您,是想听您说说……那株山茶的故事。”
顾母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抬头,只是将一块软布叠好,压在剪刀底下,才缓缓道:“你怎么知道山茶的事?”
“顾逸尘提过一次。”洛倾颜坐下,双手虚捧着杯子,“说您母亲最爱那株红山茶,每年春天都亲自修剪,从不让别人碰。”
顾母的指尖在花器边缘停住。那是一道细微的裂痕,横贯釉面,像是多年前摔过又仔细修补过。她轻轻抚过那道痕,像在触碰一段旧梦。
“她插花从不用图稿。”顾母的声音低了些,“她说,花有灵性,人得先静下来,才能听见它想往哪边长。”
洛倾颜点点头:“她一定很懂花。”
“她更懂人心。”顾母抬眼,目光落在窗外,“那年我出嫁前夜,她给我插了一瓶,主枝是山茶,配了一支含苞的梅。她说,花开花落都有时候,但心要一直有光。”
洛倾颜喉咙微动,没说话。
“后来她眼睛坏了,看不见了。”顾母声音更轻,“可她还是坚持插。我说别费劲了,她说,手还记得,心也记得。最后一瓶,是枯枝配青瓷,她说,那是冬天的尽头,也是春天的开头。”
洛倾颜眼眶发热。她想起自己上一课被抽走的羽毛,想起那句“你太急着让人看‘新’”。原来顾母怕的,从来不是创新,而是遗忘。
“所以您觉得,加光影、用材质,是在破坏?”她轻声问。
“我不反对看见。”顾母看着她,“我反对的是,为了让人看见,把花变成装饰。花不是展品,是对话。”
洛倾颜点头:“我明白。可我也觉得,如果没人看见,再美的花,也会慢慢被人忘了。”
顾母沉默片刻:“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做这个?”
洛倾颜从包里取出手机,没有点开收藏的现代作品,而是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里,一位白发老人站在展览厅中央,面前是一件光影插花作品——南天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灯光缓缓移动,像风吹过林梢。
老人身边是个小女孩,仰头问:“奶奶,这花会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