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园林侧厅的木格窗,吹动了窗台上那支樱花作品的嫩叶。洛倾颜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递花时的微凉触感,目光落在顾母夹着花瓣的笔记本上,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没急着收拾工具包,反而从包里取出课程表,翻到下周那页,在“四季流转”四个字旁轻轻画了个圈。阳光斜照进来,映得笔尖一闪,她顺手把“时光回溯之情感共鸣笔”搁在桌角,水晶朝下,像是怕它窥见什么不该看的情绪。
老师清了清嗓子,站在长桌尽头:“各位学员,市里即将举办插花艺术展,我们班可以组队参赛。主题不限,但必须体现东方式美学精神。”
话音未落,已有学员低声议论起来。洛倾颜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顾母:“咱们一起报吧?上次的作品老师都夸了。”
顾母正慢条不紊地将剪刀收进布套,闻言抬眼,语气平静:“随你。”
这轻描淡写的回应反倒让洛倾颜更添了几分信心。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几张收藏已久的现代插花作品——一支枯枝悬于半空,下方是浮动的镜面水池;一朵莲嵌在金属框架中,背后打光形成倒影。“我在想,能不能在传统结构里加点新元素?比如用光影、材质变化来表达时间流动。”
她指着其中一幅,“像这个,主枝仍是南天竹,但背景用了亚克力板折射光线,象征记忆的碎片。”
顾母的目光扫过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放下布套,声音不高,却像剪刀落下的瞬间:“花是活的,不该被机器框住。”
教室忽然安静了一瞬。
洛倾颜怔了怔,笑容没褪,只是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我不是想用机器代替花,是想让观众看得更清楚——传统也可以被看见。”
“被看见?”顾母淡淡接了一句,“我母亲插一瓶山茶,从不靠灯照。她信的是手上的力道,眼里的光,心里的静。”
洛倾颜张了张嘴,没再反驳。她把手机收进包里,低头整理花材,动作依旧利落,可指节微微发紧。
下一节练习开始,老师布置任务:以“春之痕”为题,自由创作。洛倾颜选了一支浅粉的垂枝梅,打算做低垂式构图。她在主枝旁点缀了几片染成淡蓝的羽毛,轻轻插入花泥,想表现春雪初融时的轻盈。
她刚退后一步端详整体效果,顾母已走到她身边。
那只保养得宜的手伸过来,直接将羽毛抽出。
“这不是留白,是杂乱。”她说完,把羽毛放在桌角,顺手调整了梅枝的角度,“东方式插花,讲究的是克制。多一分,便是僭越。”
洛倾颜站在原地,心跳快了半拍。她想起上一课顾母曾把剪刀推到她手边,那一次,是接纳的信号。可这一次,是当众否定。
她喉咙动了动,声音放得极轻:“我只是……想试试不同的表达方式。”
“表达?”顾母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太急着让人看‘新’,忘了听花说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她心里。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剩下的羽毛收进工具盒。包里的钢笔忽然传来一丝温热,不是光,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近乎脉搏的跳动,仿佛在提醒她——有什么变了。
但她没拿出来。
她知道,这一刻的情绪,不是靠一支笔能解读清楚的。
课程结束前,老师巡视一圈,笑着点评:“整体完成度不错,尤其是构图节奏感强。接下来请大家思考参展作品方向,下周提交初步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