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浪声裹着咸腥的风撞在舷窗上时,沈璃已经在案前坐了整整一夜。
烛台里的红蜡熬尽最后一滴泪,在青瓷盘底凝成半凝固的琥珀。
她垂眸望着腕间交缠的蓝金符文,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若隐若现的纹路——本该随着凰骨碎片融合而沸腾的力量,此刻竟像被抽干了生机的泉眼,只剩若有若无的脉动。
"果然......"她低低呢喃,喉间溢出一丝自嘲。
昨夜碎骨时那句"凰族需要活着的人",到底还是说给别人听的。
此刻掌心还残留着骨粉的触感,细沙般凉,却凉不过心口翻涌的画面:前世刑场上,父亲被斩前最后一眼望来,眼底的不甘像把刀;太子萧承璟站在高台上,玄色冕旒下的眉眼比雪还冷;还有那个总在她绣绷旁折纸鸢的质子,曾用沾着墨汁的手替她擦去泪,说"你若成凰,我便为你焚尽世间妄念"。
"姐姐。"
舱门被推开半寸,林婉儿端着青瓷碗的手顿在半空。
晨光从她身后漏进来,照见她发间银饰还带着昨夜救人时的歪斜,腕间金纹在雾气里泛着淡暖的光。"我煮了醒神的桂花粥......"少女声音渐低,望着沈璃眼下淡淡的青影,手指无意识绞着裙角,"你......一夜没合眼?"
沈璃抬眼,见林婉儿眼底也浮着血丝——想来昨夜守着阿昭退烧,这丫头也没睡踏实。
她伸手接过粥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忽然想起前世自己被囚时,也是这样的寒夜,林晚卿让人送过一碗冷透的粥,说"商贾之女也配用官窑"。
"姐姐在怕什么?"林婉儿突然问。
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沈璃望着粥里浮动的金桂,忽然就笑了:"我在怕自己不够冷酷。"她放下碗,从妆匣最底层抽出一本褪色的皮面笔记,封皮上的"复仇"二字是用绣线刺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她前世躲在柴房里,借着月光一笔笔缝上去的。
林婉儿凑过来,见她翻到中间某页,纸角卷着焦痕——那是前世她被打晕前,拼了命从火里抢出来的。
页面上用朱砂画着个圈,圈里写着"质子·萧砚",旁边密密麻麻记着:三月三上巳节,他替她挡了落石;五月端阳,他在她绣的并蒂莲帕子上题了半首诗;七月鬼节,他说"等你能站在最高处,我便把龙渊卫的密档捧到你脚边"。
"他说要为我焚尽妄念。"沈璃指尖抚过"萧砚"二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我连他是谁都没弄清楚。"
"叩。"
舱门被叩了三声。
谢无尘的身影在门外投下狭长的影子,袖口沾着星点海水,显然刚从甲板过来。"沈姑娘,南洋分舵传信。"他捧着个檀木匣进来,匣盖雕着南洋特有的珊瑚纹,"是......北境来的。"
沈璃拆开匣中密信,素白信纸上只一行墨字,笔锋刚劲如刀:"沈璃,我知道你已察觉我身份,但我从未背叛你。"末尾的朱砂印是团未完全展开的龙纹,和她前世在太子书房见过的密诏印鉴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