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厚重、带着土腥味和腐朽气息的黑暗,像冰冷的油脂灌满了周宇阳的口鼻耳道。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凝固的沥青。意识从混沌的泥沼里挣扎着浮起,带来的是头颅深处炸裂般的剧痛,以及脖颈后侧某个点上持续不断的、尖锐的钝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浓重的粉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这一动,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无处不痛,尤其是被反剪捆在身后的双臂,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手腕被粗糙的尼龙绳勒得生疼,摩擦处一片湿滑黏腻,肯定是破了皮,渗出了血。
记忆的碎片像破碎的玻璃渣,带着锋利的边缘扎进脑海:咆哮的引擎,飞扬的萨赫勒黄沙,武装皮卡上探出的黑洞洞枪口,轮胎爆裂的巨响,失控翻滚的机车…然后是脑后沉重的一击。
贸易车队被劫持了。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彻底清醒。自己没死,但处境比死亡更糟。他用力眨动眼睛,试图适应这片绝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源。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杂着泥土、霉菌、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却又更刺鼻的金属腥气。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在这死寂的深处,能捕捉到极其细微的、水滴从高处落下,砸在某种坚硬表面的声音——滴答,滴答…缓慢,规律,带着某种不祥的永恒感。
他扭动身体,试图判断所处环境。身下是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生疼。背部抵着同样粗糙冰冷的壁面。空间极其狭小,他稍微伸直腿,脚尖就碰到了前方的障碍物。是岩石?还是…矿道壁?
废弃矿坑!影雀最后传来的坐标信息瞬间闪过——萨赫勒联合矿区深处,编号K7的废弃铜矿场!他被带到了这里,像货物一样被丢弃在某个矿道深处的支巷里。
绝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立刻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压了下去。不能死在这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呼吸,节省每一丝氧气,同时集中全部精神感知周围。
除了滴水声,还有…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很微弱,却带着一种恒定的压迫感。是通风系统残余的震动?还是更深层的地质活动?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不是铁锈,是更沉重、更冰冷、带着某种衰败气息的味道…
铀矿!萨赫勒联合矿区的核心价值!K7矿坑虽然废弃的是铜矿脉,但谁知道它是否靠近或贯穿了更深层的、未被公开标注的铀矿富集带?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如果真是这样,这死寂的黑暗里,无形的杀手早已悄然潜伏。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到无限。周宇阳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用脚跟摩擦地面,试图寻找尖锐的石块;用肩膀撞击身后的岩壁,看是否有松动的部分;甚至试图用牙齿去咬手腕上的绳索,但角度刁钻,尼龙绳坚韧异常,只换来下颌的酸痛和满嘴的灰尘与血腥味。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体力在飞速流逝,饥饿和干渴开始啮咬他的胃和喉咙。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和刺鼻的气味,像钝刀子割肉,持续消磨着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