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规律的蜂鸣是这间海军隔离舱里唯一持续的声音。每一次“滴”声落下，屏幕上代表许明远心跳的绿色光点便微弱地跳跃一次，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金属和一种更深的、难以名状的疲惫气息，那是生物能枯竭后从细胞深处渗透出来的衰微。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嘴唇干裂，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林晚晴紧绷的神经。
她坐在床边的硬塑椅上，身体前倾，双手紧紧包裹着许明明远那只没有插着输液管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像某种失去生命力的玉石。林晚晴用自己的体温试图去暖热它，指腹一遍遍摩挲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和淡青色的血管。连续几十个小时的守护，让她的眼下沉淀着浓重的阴影，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目光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许明远紧闭的眼睑和微微翕动的鼻翼上。每一次他无意识的、微弱的抽动，都让她心口猛地一缩。
“明远…” 她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打磨过，“你能听到我，对吗？” 回应她的，只有心电仪固执而单调的“滴滴”声，以及输液管里药液缓慢滴落的微弱声响。
就在林晚晴几乎要被这无望的寂静吞噬时，她包裹着的那只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林晚晴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直，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微小的动静上。紧接着，那只冰凉的手在她掌心又抽动了一下，微弱却清晰。她猛地抬头看向许明远的脸。
他依旧没有睁眼，但那张灰败的面孔上，眉峰正以一种异常痛苦的方式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迅速汇聚成珠，沿着紧绷的太阳穴滑落，浸湿了一小片枕巾。他的呼吸节奏变了，不再是那种无力的浅弱，而是变得急促、紊乱，胸膛起伏的幅度加大，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被扼住咽喉般的艰难，喉咙深处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
“明远！你怎么了？医生！医生！” 林晚晴猛地站起，椅子腿在金属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扑向床头呼叫铃，手指用力地、反复地戳下那个红色的按钮，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拔高、撕裂。
隔离舱外的走廊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而，就在这纷乱的警报与即将闯入的救援声中，许明远意识的最深处，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狂暴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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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向无光的深渊。没有温度，没有色彩，只有纯粹、令人窒息的黑暗和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感。许明远感觉自己正在被这黑暗溶解、吞噬，每一丝构成“自我”的东西都在分崩离析。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临界点，一点微弱的、极其不稳定的蓝光，如同风中残烛，在他思维的“视野”中顽强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