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像被煮沸的水,从梧桐树顶倾泻而下,将柏油路面蒸出层层热浪。明舒抬手把遮阳帽檐又往下压了压,粗糙的棉布边缘摩挲着发烫的额头,他无意识地扯了扯背包带,金属扣在指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身旁的苏夏柒踮着脚,珍珠发卡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正小心翼翼地将浅粉色防晒冰袖别在林悦母亲的袖口,布料垂落的褶皱间,藏着细密的蕾丝花边,温柔地拂过老人家眼角被岁月雕刻的纹路,让那些沟壑都仿佛浸在蜜糖里。
辛予安抱着冰美式的胳膊被冷雾裹着一层白霜,仰头猛灌时喉结滚动,玻璃杯外壁凝结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在江叙白浅蓝色的袖口洇开深色水痕。"喂!"江叙白跳着躲开,发梢沾着的碎叶跟着晃动,他作势要抢过冰美式,手腕却被辛予安灵活地避开,两人笑骂着推搡,惊起路边草丛里打盹的麻雀。
台阶的阴影里,许扬单膝跪在发烫的石阶上,黑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淡青色的血管。他捏着林悦鞋带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却比春日拂过湖面的风还要轻柔,仿佛手里攥着的不是普通的鞋带,而是蛛网上将坠未坠的露珠,是需要用体温焐热的琉璃。林悦垂着头,粉色裙摆被风吹得轻颤,发顶的蝴蝶结也跟着摇晃,像是停在枝头的蝴蝶。
蒸腾的暑气里,林母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林悦的手腕,仿佛要把积攒半生的牵挂都揉进这最后一握。"路上千万注意安全。"沙哑的嗓音裹着颤音,像被风吹皱的湖水,"到了就报平安,晚上别贪凉......"絮叨的话语被蝉鸣割裂成碎片,林悦鼻尖泛红,轻轻点头时发梢扫过母亲粗糙的手背。
直到六个年轻人齐刷刷比出OK手势,林母才松开手,指尖还保持着蜷缩的弧度。她别过脸去抹眼角,转身时宽松的棉布衫在风里晃荡,仿佛装着整个空荡荡的家。苏夏柒拖着银色行李箱后退半步,轮子碾过石子路发出细碎声响,目送那抹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防盗门后。
地铁站涌来的人潮裹着汗味与消毒水气息,将六人冲散又聚拢。苏夏柒被挤得踉跄,忽然被明舒拽住手腕。她回头望向林悦家的方向,阳台的蓝白碎花窗帘正被风掀起一角,像在挥别的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出发前收到的温榆阳的消息突然浮现在脑海——黑色对话框里,那行字在阳光下泛着欢乐的荧光:"拾光酒馆二楼藏着惊喜,期待你们回来~"。苏夏柒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望着远处云层里若隐若现的阳光,突然有了动力。
高铁如银箭般刺破暑气,车窗外的江南田野被速度揉碎成流动的绿浪。大片的稻田泛着嫩青色,零星的水塘倒映着流云,偶尔掠过白墙黛瓦的村落,檐角翘起的弧度还没看清就被甩在身后。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裹挟着凉意掠过每个人发烫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