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的葬礼只有寥寥几人参加。铁木真按照父亲的遗愿,将那把断箭插在坟头,箭杆上还缠着泰赤乌部士兵的衣袖碎片,布料上染着一种奇怪的蓝色——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塔塔尔人特有的毒酒颜色。
春天来临时,斡难河畔的草芽刚冒出地面,诃额仑就带着孩子们开始迁徙。铁木真牵着羸弱的老马,驮着全家仅有的羊皮帐篷,合撒儿背着用兽皮裹着的火种,四岁的别勒古台攥着一把干肉,跟在母亲身后。他们在鄂嫩河上游找到一处背风的洼地,用树枝和兽皮搭起简陋的窝棚,夜里能听见狼群在远处嚎叫。
食物永远不够。铁木真学会了用兽骨制作陷阱,在河边铺设捕鱼的石堰。有次他好不容易套住一只野兔,却被异母弟别克帖儿抢走,那孩子用石头砸开兔子的脑袋,对着他露出沾血的牙齿:"你是长子又怎样?父亲早死了,这里我说了算。"
别克帖儿是也速该次妻速赤格勒的儿子,比铁木真小两岁,却生得虎背熊腰,擅长摔跤。他总是带着弟弟别勒古台抢夺食物,有次甚至把铁木真辛苦晒干的肉干藏在岩洞里,直到发霉才被发现。
"他们把我们当奴隶使唤。"合撒儿攥着空空如也的皮囊,喉结滚动着,"昨天我看见别克帖儿把母亲留的羊奶喝光了,帖木仑饿得直哭。"
铁木真沉默地磨着箭头,兽骨在砂岩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别克帖儿正骑在别勒古台身上,用树条抽打野狗般的乐趣, laughter混着犬吠飘过来,像一根刺扎进他的耳膜。母亲诃额仑在河边洗衣服,单薄的背影在风中摇晃,她已经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那天傍晚,铁木真带着合撒儿埋伏在桦树林里。他们看见别克帖儿坐在土坡上,手里转动着从父亲遗物中偷来的骨雕鹿哨,远处的羊群正在吃草,别勒古台躺在草地上打盹。
"你去赶羊,我来对付他。"铁木真低声说,将一把骨刀塞进弟弟手里。合撒儿的眼睛在暮色中发亮,像极了去年冬天咬死野狼的那只猎犬。
别克帖儿听见脚步声时,已经来不及起身。铁木真的膝盖压在他胸口,手里的弓箭抵住咽喉,鹿哨从指间滑落,滚进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