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苏若雪特意选的,比普通毛边纸厚三分,对着光能看见暗纹——防止伪造的心思,藏在最细的地方。"兑换点呢?"他问。
"法租界的同福里、公共租界的四马路,还有华界的大东门,"苏若雪早有准备,"这三个地方是米粮、棉纱、绸缎的主要交易区,商户往来最密。
我昨天跑了这三处,同福里的茶栈老板愿意腾间屋子,四马路的布庄答应在柜台设兑换窗口,大东门的米行说可以挂个'本票兑换处'的幌子。"她顿了顿,耳尖有点红,"我还找了印刷局,他们说三天就能印出第一批票子。"
顾承砚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背上还沾着墨渍,是刚才画票样时蹭的。"若雪,"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你知道吗?
你这不是在做一张纸,是在给整个上海的商人们,造一艘能熬过风暴的船。"
接下来的三天像上了发条的钟。
苏若雪带着账房先生跑遍三个兑换点,在同福里的茶栈钉木牌时,她踩在条凳上,发簪滑下来几缕,被穿堂风吹得扫过面额;顾承砚则钻进了钱庄的后堂——要让本票流通,必须得有银钱业的人给信用背书。
"顾少东家,不是我信不过您,"福源钱庄的胡老板捏着票样直擦眼镜,"这纸片子要是没人认,我们钱庄的招牌可就砸了。"他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再说了,要是有人拿假本票来兑,我们怎么防?"
"胡老板您看,"顾承砚把一叠抵押清单推过去,"每张本票都对应着仓库里的实物,兑换点的伙计会跟着去仓库验看。"他又摸出个铜盒子,"这是联盟新铸的钢印,每个兑换点配一个,票子上没这印,我们联盟不认。"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更要紧的是,我们打算成立个'临时票据清算所',每天下午三点,所有联盟商户和钱庄把收到的本票拿来清算,该兑实物的兑实物,该补银子的补银子。
您说,这样风险可还大?"
胡老板的算盘珠子突然停了。
他盯着顾承砚眼里的光,想起上个月陈永康被抓时,这年轻人也是用同样的眼神说"通敌者死路一条"——那回他信了,结果陈永康的布行果然倒了,福源钱庄没跟着栽进去。"成,"他把票样往桌上一拍,"我福源钱庄入这清算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