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奶奶收工回来,看见阿朵对着手机愁眉不展,把渔网往墙上一挂:“发什么呆?药晒好了没?”
竹匾里摊着的侧柏叶已经半干,阳光透过木窗棂,在叶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阿朵把手机递过去:“奶奶,好多人要您的方子。”
奶奶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她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指着屏幕里自己的脸笑:“这老婆子,皱纹都被拍清楚了。”她拍拍阿朵的手背,“有人要就教嘛,祖上的东西,放着才是浪费。”
那天晚上,阿朵开了第一场直播。她把手机架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镜头对着墙角的药柜,柜子上摆着十几个贴着苗语标签的陶罐。七点整,在线人数噌地涨到三万,弹幕像瀑布似的往下掉。
“大家别急,一个个来。”阿朵把奶奶的竹椅搬到镜头前,自己搬个小马扎坐着,“侧柏叶要选那种叶子捏着发黏的,皂角得煮到能捏出黏液才行。”她拿起一片晒干的侧柏叶对着镜头,“看这纹路,得是三年以上的树才管用。”
有人问会不会过敏,阿朵说第一次用可以先煮少量,抹在手腕上试一晚;有人问能不能加别的草药,她讲要看发质,油性的加薄荷,干性的加当归;还有人开玩笑说掉发快成光头了,她笑着说:“我堂哥以前掉得头顶光溜溜,用这方子半年,现在头发能扎小辫了。”
直播到一半,奶奶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里是刚熬好的药汤。深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给大家看看,”奶奶把碗举到镜头前,皱纹里堆着笑,“这是老法子,比城里那些瓶瓶罐罐管用。”
弹幕里突然刷起一片“奶奶好”,有人问口诀能不能再唱一遍。奶奶清了清嗓子,用苗语哼唱起来,调子像山涧的流水,弯弯曲曲的。阿朵在一旁翻译:“头发好比山间草,三分靠养七分浇,莫让心火燎了根,夜夜安睡到天晓。”
那场直播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十万。阿朵关了手机,发现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手心全是汗。窗外的月光淌进堂屋,照在药柜上的陶罐上,那些沉默的草药,好像突然有了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阿朵的生活彻底变了。每天早上,她要先给手机充电,然后去后山采药。侧柏叶、皂角、何首乌、薄荷……竹篓里的草药渐渐堆成小山,家里的院子晒满了捆好的枝叶,空气里总飘着清苦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