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库的冷藏柜里，静静躺着这些年收集的苗药样本。林砚之拿起标注"2021.05"的葛根样本，想起采集那天遇到的山蚂蟥。当时她正蹲在溪边洗药材，突然感觉小腿一阵刺痛，吓得差点摔进水里。是同行的苗族姑娘阿依帮她处理的，用灶心土混合唾液敷在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
"试试加0.1%的川芎油？"林砚之回到操作台时，眼睛亮得像淬了光，"苗医说'治血先治气'，川芎能行气活血。"她调出川芎油的分子结构图，和牙膏基质的配比参数并列在屏幕上，像在完成一幅精密的拼图。
重新启动的搅拌罐发出平稳的嗡鸣，淡绿色膏体在透明观察窗里缓缓旋转。林砚之看着温度计稳定在45℃——这是反复试验得出的最佳温度，既能保留草药活性，又不破坏膏体稳定性。
六小时后，第一支试产牙膏从灌装线滑下来。林砚之戴着无菌手套拿起它，白色软管上印着几片简笔画的草药叶，那是她请设计系的同学画的，原型是吴奶奶药圃里的仙鹤草。
她对着灯光挤压软管，淡绿色膏体带着草木清香涌出来。三年前在苗寨的记忆突然清晰：吴奶奶教她辨认草药时，阳光穿过吊脚楼的缝隙，在老人银饰上跳成细碎的光斑；临床试验遇到挫折时，团队成员围在实验室吃泡面，每个人的眼睛都熬得通红；女儿第一次用试验品牙膏时，举着牙刷说"妈妈做的牙膏有太阳的味道"。
质检报告出来时，车间的天已经亮了。各项指标全部达标，尤其是牙龈出血缓解率，比预期高出三个百分点。老周拍着她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湿润了："小林，我们真的做到了。"
林砚之拿出手机，翻到吴奶奶的照片。老人站在药圃前，手里举着刚采的白茅根，笑容比阳光还亮。她编辑短信："吴奶奶，您的漱口汤住进管子里了，以后全国人都能用到。"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车间的广播突然响起。是早间新闻在报道传统医药创新成果，主持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苗医智慧与现代科技结合，让古老草药焕发新生..."
林砚之望向窗外，晨光正穿过玻璃幕墙，在流水线上铺开金色的路。那些淡绿色的牙膏管正排着队前进，像一列载着草木精魂的列车，即将驶向千家万户的清晨。她仿佛能看见，无数个刷牙的瞬间里，有吴奶奶药罐里的蒸汽，有苗寨后山的露水，还有一代代人用草木守护健康的温柔。
操作台的震动还在继续，这次林砚之觉得，那更像大地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