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给讲讲‘三火’呗?”吴念把话筒往爷爷那边递了递。她知道爷爷肚里的学问深,只是不爱说话。去年村里办苗医培训班,县上来的老师让爷爷讲课,他站在台上半天,最后只说:“草药和人一样,得顺着性子来。”
吴爷爷清了清嗓子,指尖划过蒲公英的叶片:“人身上有三把火——心火、肝火、胃火。心火旺了舌尖红,用莲子心泡水;肝火旺的人爱发脾气,加点夏枯草;胃火呢,就吃我们苗家的酸汤菜,里面的木姜子能消食。”他说着忽然笑了,“以前教这丫头,她总说‘爷爷,酸汤菜谁不会做呀’,现在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了?”
吴念的脸有点发烫。她确实说过这话。去年她在县城读高中,总觉得爷爷的老一套跟不上时代。班里同学讨论的是明星八卦,她却要回家帮爷爷捶药,指甲缝里总嵌着草药的绿汁,洗都洗不掉。
直到有次她室友小敏长了满脸痘,涂了多少药膏都没用。吴念想起爷爷说过“肺热发于面”,偷偷从家里带了晒干的枇杷叶,教小敏煮水洗脸。一周后小敏的痘消了大半,拉着她问还有没有“秘方”,那一刻吴念忽然觉得,爷爷那些磨破手指换来的知识,原来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直播到晌午时,吴念教大家做驱蚊香囊。她把艾草、薄荷、苍术剪成碎末,装进蓝布小袋,袋口系着她自己绣的络石藤。“这个香囊挂在床头,蚊子就不敢来了。”她举起香囊对着镜头,忽然看见弹幕里有人发:“这针法是苗绣吧?我奶奶以前也会绣。”
“是呀,”吴念的声音软了些,“我奶奶走得早,这针法是爷爷教我的。他说络石藤能活血,绣在香囊上,也算带着点药气。”
吴爷爷这时已经回屋了。他坐在火塘边的竹椅上,手里摩挲着个旧药碾子。手机放在旁边的矮凳上,吴念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像刚出锅的甜酒,带着股热乎气。他想起这丫头小时候,总爱坐在药碾子旁边看他碾药,看困了就趴在装药的木箱上睡,嘴角还沾着炒过的鸡内金粉末。
有次县医院的医生来村里义诊,说现在都用机器碾药了,劝他别守着老物件。吴爷爷没说话,只是把吴念抱起来,让她摸药碾子上被磨得光滑的纹路:“这碾子碾过三代人的药,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