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膜裂痕
一、日内瓦的雨:雨丝斜斜地织在万国宫的玻璃幕墙上,将远处的阿尔卑斯山晕成一幅水墨画。林墨站在国际微生物学大会报告厅的侧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U盘。那枚小小的金属物件此刻像块烙铁,烫得他掌心沁出细汗。
“还有十分钟,林教授。”会务秘书的法语带着日内瓦湖畔特有的柔软,却让林墨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后排角落里那个穿苗族银饰的身影上——那是他的导师,78岁的苗医传承人龙佰山。老人今天特意换上了深蓝色的对襟长衫,领口处绣着的“药”字纹样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微光。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龙佰山在苗寨的吊脚楼里,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捻起一撮深褐色的粉末:“这是‘五虎追毒散’,祖上用来对付‘无名肿毒’的。你说的那些耐药菌,是不是就像躲在铜墙铁壁里的毒虫?”
当时林墨刚从实验室带回第三十七次失败的数据,金黄色葡萄球菌的生物膜在显微镜下像层顽固的琥珀,将抗生素的攻击一次次弹开。他看着龙佰山将五种带刺的草药在石臼里捣烂,突然觉得那些在培养皿里横行无忌的细菌,或许早就被大山里的祖先们驯服过。
“林教授,该您了。”
二、数据背后的石臼
报告厅里的冷气带着皮革座椅的味道扑面而来。林墨走到讲台上,PPT首页弹出的不是复杂的分子式,而是张泛黄的老照片:龙佰山的父亲蹲在溪边,正用竹篓淘洗着什么,背景是云雾缭绕的雷公山。
“在我的老家,苗族人把细菌感染叫‘瘴气入体’。”林墨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他们没有显微镜,却懂得用五种带毒性的草药配伍,去破解病原体的防御。”
激光笔指向第二张幻灯片,左侧是电子显微镜下的生物膜结构,像片密不透风的蜂窝;右侧是龙佰山手绘的草药图谱,五种植物的根须相互缠绕,形成一个奇妙的五角星。
“这是我们分离出的活性成分——”林墨切换到数据图表,会场响起细碎的惊叹。当他说出“与万古霉素联用可提升40%杀菌效率”时,后排的骚动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般扩散开来。
提问环节,第一个站起来的是牛津大学的艾伦教授,他推了推眼镜:“林博士,恕我直言,这些草药里的未知成分可能带来毒副作用。你们如何确保这不是另一个‘反应停事件’?”
林墨的目光越过人群,与龙佰山对视。老人微微点头,耳坠上的银铃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那是去年冬天,龙佰山带着团队在苗寨挨家挨户收集用药记录,73本泛黄的药账里,记载着这个方子两百多年的使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