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早去镇上办事,府里粮店的王掌柜拉住我,说范家老爷子正急得团团转呢。”管家声音带着些沙哑,“范老爷子听说咱家大公子他们回府了,可自家儿子范举人还没影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索性去镖局雇了两个镖师,专门往徽安府跑了一趟。谁知道啊,那范举人倒是找回来了,人却病得快不行了——镇上药铺的张大夫去瞧过,摇着头说他无能为力,连张药方都没开就走了。往常这时候,大不了去县城请个好大夫,可如今兵荒马乱的,路都走不通,哪还有那么容易?”
管家顿了顿,又道:“我想着范家这时候定是乱成一锅粥,上门打听反倒添乱,便拐去镖局碰碰运气,想找那两个镖师问问详情。巧得很,那二位正好在镖局歇脚,一打听就问出了究竟。”
他学着镖师的语气叹了口气:“‘不出去不知道,总觉得咱上埠镇里外挤满难民就够乱了,出去才晓得,这儿简直是世外桃源!越往府城走,难民越多,乱得越不像样——我们俩若不是亮出镖局的牌子,每人又塞了十个铜板,压根别想进城。’”
另一个镖师的话也跟着传来:“找到范举人时,他那光景真是惨,随身的盘缠早就花光了,再晚一步,怕是就得去施粥棚抢口粥喝才能活命。听说府学里像他这样困在城里的举子,还不在少数。其实那时候他身子倒还撑得住,偏偏回程路上不太平,难民里头混了些歹人,烧杀抢掠没个章法。我们半路上就遇了劫,范举人是个文弱书生,哪经得住这般折腾?一路上又饿又累,再加上受了惊吓,回到家就直挺挺倒下了。”
旁边有人插了句嘴:“可昨天他回来时还清醒着,怎么今儿一早就听说快不行了?”
“这个或许之前还能硬挺着,如今到了家,一口气松了所致吧。”
范丞坤本就是个人品不错的人,云新阳与他在吴家书院相处数载,虽比不得和吴鹏展那般情谊深厚,但是还是有些感情的。听闻这话,他转向一旁的吴夫子,急道:“我姥爷虽说常年在民间游医,医术未必称得上顶尖,却比镇上药铺的坐堂大夫强上不少,多少疑难杂症都被他治好了。”
吴夫子点头应道:“倒也不妨让徐老太爷去瞧瞧。”他转头对管家说:“你去跟范家说一声。”话刚出口,又改了主意,“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云新阳也觉得,这时候让管家去传话,未必能说进范家人耳里,索性跟着吴夫子一同前往。吴鹏展见状,也忙不迭起身:“我也去!”
一行人到了范府门口,小厮进去通报,里头很快传来范老太爷的声音:“就说府里正乱,一概闭门谢客。”小厮赶紧补了句:“是吴老爷的夫子来了。”范老太爷这才急匆匆迎到大门口,将人往花厅里让。
刚坐下,吴夫子没等范老太爷开口,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范老太爷此刻正没了主意——儿子回到家只说了几句话便人事不省,镇上的大夫断言无救,天一亮就派人去县城请医,可能不能请到、什么时候能到,全是未知数。如今听说能请动徐老太爷,他忙不迭点头,当即吩咐人备马车。吴夫子摆手道:“我家马车就在门口,用我们的便是,你派个人跟着就好。”
云新阳起身道:“我也跟着去。”外面这般混乱,他实在放心不下姥爷,定要亲自护着才好。吴鹏展见状,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