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巡逻兵的梆子声,三响,已是三更。他走到书架前,移开《论语》,露出暗格里的另一份账册 —— 这里记着真实的往来:他用私银从北境换的硫磺,悄悄送进了襄阳军器坊;萧虎托他照看的徐州汉民,都在名册里标着 “已安置”。“若与萧虎彻底绑在一起……” 他喃喃自语,眼前闪过徐清叟弹劾他 “通敌” 的奏章草稿,又闪过淮河两岸百姓交换货物的笑脸。
史弥远在宣纸上写下:“愿保互市长存,若遇急难,望将军念江淮百姓”。落笔时,笔尖微颤,“念” 字的最后一捺拖得格外长,像条犹豫的路。他取来蜜蜡,在烛火上融成金液,滴在信封封口,盖的却不是相府大印,而是枚 “私家藏书” 的小印 —— 这信若被截获,可推说是寻常书信。
周忠看着他将信交给死士,低声道:“相爷就不怕…… 将来史书骂您‘私通北境’?” 史弥远没回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史书由人写,可淮河两岸的人,得活着才能看史书。” 他拿起那枚涂改过的账本,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纸页,将 “军需” 二字烧成了灰烬,飘向夜空,像无数双眼睛在看。
死士张三捧着密信,贴着史府后墙的阴影穿行。他的靴底裹着棉布,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腰间的短刀藏在送饭的食盒里。经过朱雀桥时,见徐清叟的人正盘查行人,灯笼的光扫过他的脸,他低头时,看见食盒缝里露出的信纸角,上面 “百姓” 二字被风掀起,像只挣扎的蝶。
张三想起史弥远的嘱咐:“信送到,不必带回话。” 他握紧食盒,指尖触到盒底的夹层 —— 那里藏着半块虎纹瓷片,是取信的信物。淮河的风从南边吹来,带着水汽的凉,他忽然明白,这封信不只是相爷的嘱托,更是两岸百姓能不能安稳过冬的指望。
徐清叟的书房里,也亮着灯。心腹捧着从史府后门截获的废纸(被史弥远丢弃的涂改草稿),纸上模糊的 “马”“北地” 字样已能辨认。“大人,史弥远果然在账本上动手脚。” 心腹冷笑,“只要拿到他与萧虎的密信,就能扳倒他。”
徐清叟捻着胡须,看着纸上的朱砂痕迹:“他老奸巨猾,怎会留下实证?” 他忽然想起理宗案上的虎纹瓷碗,“那只瓷碗,查得如何?” 心腹答:“是史相进献的,釉色与官窑无二,只是…… 碗底似乎有暗纹。” 徐清叟眼睛一亮:“取来,用醋泡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