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显示“已读”,却再没回复。她盯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直到那个小气泡消失,像一颗流星划过黑夜,连尾巴都没留下。便利店暖黄的光映着她的脸,玻璃上渐渐凝出雾气,她用指尖写下“脏”字,又迅速擦掉,看水汽顺着指痕流下来,像她此刻流不出的眼泪。
回到出租屋时,玄关的灯坏了,她摸黑撞上鞋柜,鞋盒里掉出张体检报告——是上个月公司组织的年度体检,当时她还对着“一切正常”的结论笑,说自己是“铁打的小太阳”。现在报告边角卷着,“HIV抗体”那栏的“阴性”被红笔圈住,像个巨大的讽刺,在黑暗里发着幽光。
药盒是护士硬塞给她的,六种不同颜色的药片,整齐地躺在塑料格子里。她盯着“替诺福韦”的说明书,“肾功能不全者慎用”“乳酸酸中毒风险”这些字跳出来,让她想起奶奶临终前,床头那堆比饭还多的药——原来死亡的倒计时,从来不是突然降临,而是从第一颗药开始,就悄悄在身体里埋下了种子。
后半夜开始发烧,她蜷缩在被子里,觉得有无数小虫子在血管里爬。摸到床头柜上的美工刀时,刀刃贴着皮肤的凉让她忽然清醒——不是虫子,是病毒,是那些该死的HIV病毒,正在啃食她的免疫系统,把她变成一具行走的尸体。刀片在肚脐周围划出细痕,血珠渗出来,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却解不了心里的恨——恨男友的欺骗,恨命运的不公,更恨这个突然陌生的身体,让她再也做不了别人的“小太阳”。
天亮时,血痕结了痂,像条蜷曲的小蛇,趴在苍白的肚皮上。她对着镜子穿上高领毛衣,把围巾裹得死死的,连脚踝都塞进厚袜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把病毒锁在身体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知道,那个总带着笑的林小满,已经脏了,烂了,再也回不去了。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小满啊,跨年怎么没回家?你爸腌了酸萝卜,说等你回来炒牛肉……” 母亲的声音带着烟火气,混着远处的鞭炮声,却让她鼻尖发酸。她盯着墙上的日历,2023年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多讽刺啊,命运给了她一个最“应景”的确诊日。
“妈,我最近忙,过段时间回去。”她捏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的疤痕,“先挂了,记得穿暖和点。” 挂掉电话的瞬间,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床头的诊断单上,把“阳性”两个字晕成一团模糊的红,像朵开在寒冬里的花,还没绽放,就被冰雪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