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纹路
西南古镇的晨雾还没散透时,陈默已经站在“触摸展厅”的木门前了。门楣上的铜环被摩挲得发亮,像只睁了千百年的眼睛,正等着新的晨光落进来。今天展厅里多了些生涩的气息——师范大学的二十个实习生背着帆布包,站在玻璃墙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看王叔用茶油布擦拭一尊陶俑复制品。
“陈总。”带队的张老师上前一步,推了推眼镜,“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接触文物,可能……”
“不是接触,是触摸。”陈默打断他,指腹在陶俑的发髻上轻轻滑过,那里有道刻意保留的浅痕,是复制品团队照着真品的窑裂做的,“触摸和看不一样。看是隔着距离的,摸是把自己的温度递过去。”
实习生们交换着眼神。穿白衬衫的女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刚修剪过,露出嫩粉色的甲床;戴棒球帽的男生把背包往身后挪了挪,拉链蹭到展柜,发出细碎的声响。陈默转身走到展厅中央的长桌旁,掀开盖布,三件复制品静静躺在深蓝色绒布上:灰陶俑、青铜剑、云纹瓦当。
“今天的第一课,闭着眼睛摸。”陈默的声音很轻,却让展厅里的呼吸都慢了半拍,“不用记年代,不用想纹饰,就用手当眼睛,说说你们摸到了什么故事。”
第一个上前的是那个穿白衬衫的女生,叫林溪。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先悬在半空顿了顿,才轻轻落在陶俑上。指腹从头顶滑到脸颊,突然停住了。
“它的脸是圆的。”她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指腹又在陶俑嘴角蹭了蹭,“这里有点翘,像是在笑。”
陈默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眉毛是弯的,不是竖起来的那种,摸起来软软的。”林溪的指尖在陶俑额前画了个弧,“我猜做它的工匠那天心情很好。可能早上喝了热粥,或者家里孩子考了好成绩,不然捏不出这么软的线条。”
实习生们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散了些。林溪睁开眼,脸颊有点红,却忍不住盯着陶俑的脸看,像是在确认自己的猜测。
戴棒球帽的男生叫赵野,他直接握住了青铜剑的剑柄。“这有五道棱。”他的手指在棱纹上反复摩挲,力道比林溪重些,“握起来正好卡着手心的纹路,不大不小。肯定是给手掌宽大的人做的,说不定是个武将,常年握剑,掌心有厚茧,所以棱要做得深一点才不容易滑。”
他睁开眼时,眼神里带着点兴奋,好像真的摸到了千年前武将的手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