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细雪打在贾府门前的红绸上,吹得那"囍"字金漆有些发颤。
迎亲队伍的唢呐刚吹到第三段《百鸟朝凤》,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踏碎满地红毡,当先一人甩下缰绳,腰间金牌在雪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宣贾府接旨!"
正扶着贾悦盖盖头的紫鹃手一抖,珠钗"当啷"掉在红缎上。
贾悦隔着盖头都能听见前院炸了锅的动静——贾母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王熙凤的笑声像片薄冰,混着婆子们抽气的声音,连廊下的雪雀都扑棱棱飞散了。
"姑娘?"紫鹃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这是要..."
"先掀了盖头。"贾悦伸手按住她发颤的手腕,指腹压在紫鹃腕间跳动的脉门上,"去前院。"
正厅里檀香混着人声有些浑浊。
贾母端坐在主位,茶盏在她膝头晃出一圈水痕,见贾悦进来,抖着手指向廊下宣旨的太监:"你听听!
说什么沈家私通外官,暂缓一切喜事!
我贾家的姑娘,难道要被人当街退婚?"
贾悦抬眼正撞进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那眼神像根细针,从她鬓角簪的红绒花上轻轻划过——这是在看她笑话呢。
她垂眸福了福身,声音比窗外的雪还稳:"老祖宗,圣旨说的是'暂缓',不是'取消'。"她转向宣旨太监,"请公公喝盏热茶暖暖,我这就着人备些糟鹅掌,是南边的厨子新制的。"
太监正搓着冻红的手,闻言眼睛亮了亮:"姑娘这话说得在理。"
"你倒沉得住气!"贾母把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瓷片裂了条细纹,"沈家若是真犯了事,你往后可怎么办?"
贾悦上前半步,袖中帕子擦过贾母手背的老年斑:"老祖宗疼我,我知道。
可沈家若真有私通外官的胆子,前日沈老爷还能翻着《京中药铺名录》替老夫人记药材?"她声音放软,"暂缓婚期,倒正好让沈家清一清名声——老祖宗要的,不就是我嫁个清清白白的人家么?"
正厅里突然静了。
王熙凤拨手炉炭的动作顿住,火星子"噼啪"溅在银炉壁上。
贾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拍了拍她手背:"去罢,别让沈家人寒了心。"
沈墨掀帘进来时,身上的雪水顺着青衫滴在金砖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
他攥着贾悦的手,指节冻得发白:"是张阁老家的人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