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奎闻声朝两个孩子所在的方向奔去,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倒在江岸边,一动不动。他蹲下身,伸手探向男子的鼻息,指尖传来微弱的温热告诉他,这人还活着。
朱奎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尤其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多管闲事往往意味着麻烦。
可这一次,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他,让他鬼使神差地将眼前的男子扛在肩上,想要不顾一切地带去建康医治。
……
当秦逸再次醒来时,眼前已非樊城熟悉的街巷,而是置身于一间幽暗密闭的厢房之中。四壁漆黑如墨,唯有几缕微光从窗棂缝隙间渗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已然命丧汉水,此刻魂魄来到了阴曹地府,正静候十殿阎罗勾决生死簿,清算这一生的善恶功过,好安排他去投胎。
秦逸强打起精神,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声喊道:
“等一等……我还未能报家主大恩,能不能让我在此等家主百年以后……再……咳咳咳……咳……”
他话刚说到一半,便突然弓身呛咳起来。肺里像塞了把烧红的铁砂,每咳一声都扯得胸腔生疼。
秦逸死死揪住衣襟,咳得眼前发黑,喉间不断翻涌着浑浊的水腥气,连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不多时,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拍上他的背脊。随着“嚓”的一声轻响,烛火倏然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晕染开来。
秦逸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眯起眼,待视线渐渐清晰,才看清这是一间陈设简朴的陌生厢房。
窗缝间漏进的夜风拂过面颊,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竟还活着。
“叔叔,您醒了!我去告诉父亲。”
秦逸尚未来得及从劫后余生的恍惚中回神,便见那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小姑娘忽然直起身来,脆生生地撂下一句话后,就向着屋外跑去。
不多时,厢房的门帘被轻轻挑起。朱奎在朱韵菡的引领下缓步而入,手中端着的青瓷药碗正冒着氤氲热气。他在榻前三步处站定,将药碗递给身旁的女儿,这才对着秦逸拱手一礼。
“公子,我叫朱奎,刚刚一直在照顾您的孩子是我的女儿,不知您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怎么会出现在江岸上呢?”
秦逸垂眸掩住眼中思虑。江岸二字令他心头一紧,此刻身在南北,那是天差地别。若在北岸,伤愈便可返回洛阳,向家主复命;若在南岸,便是身处敌营,步步皆是杀机。他抬眼时已换上虚弱神色,轻咳道:
“……咳咳……不知朱兄,我们现在是在何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