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垂首,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维持着沉稳,耳根却微微泛红:“谢皇玛法嘉勉。孙儿不敢懈怠。”
康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宁楚克:“方才读的什么?”
宁楚克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脆声回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在读《平准均输》。顾师傅说,桑弘羊此法虽敛财于国,却也平抑了物价,让奸商不能囤积居奇,利国利民呢!”
“哦?利国利民?”康熙眉峰微挑,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那依你看,此法是好是坏?可有弊端?”
宁楚克乌溜溜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小嘴叭叭地便说了出来:“孙儿觉得,法子是好的!就像……就像咱们府里的大厨房,米面菜蔬都由采买统一买来,再分给各处小厨房,价钱就稳当,不会今天贵明天贱的,下人也不怕被克扣。可书上说,时间久了,那些管事的胥吏也可能贪墨,或者仗着官家身份强买强卖,反倒扰了市集,成了新的祸患。所以,好法子也得有好人看着才行!”她声音清脆,比喻虽稚嫩,道理却点得明白。
康熙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他看向顾八代:“小丫头见识倒不差,是你点拨的?”
顾八代连忙躬身:“回皇上,奴才只是粗解文义。宁楚克格格天资聪颖,常能举一反三,联系日常所见,此解乃格格自悟。”
康熙的目光再次回到两个孙儿身上。十岁的弘晖,身姿挺拔如小松,眉宇间那份远超年龄的沉静与专注,像极了胤禛年少时的影子,却又似乎少了些胤禛骨子里那份孤峭的寒芒,多了几分温润的底气。而宁楚克,那份灵动与敏锐,亦非寻常闺阁所有。他看着弘晖笔下那力透纸背的字,听着宁楚克清脆却有条理的话语,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升腾,这雍亲王府的根苗,竟比所有儿子抽枝时都更挺拔茁壮,带着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沉稳而充满韧性的生机。
“好,好。”康熙缓缓点头,这两个字比方才更加沉凝,带着一种审视后的认可。他枯瘦的手指在弘晖的课业上又轻轻点了点,目光扫过两个孩子,“功课不可懈怠,更需明理。顾卿,”他转向侍讲学士,“好生教导。”
“奴才遵旨,定当竭尽全力!”顾八代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