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东暖阁的冰裂纹窗棂透进三更月色,石静娴蘸着朱砂在《河漕新制》折子上勾画,忽听得殿外靴声急促。工部侍郎崔明礼抱着卷轴踉跄扑进门槛,官帽翅子上的孔雀翎羽颤得似风中残烛:"太子殿下!这妖器万不能造啊!"
她抬眼瞥向案头铜制蒸汽机模型——半月前让造办处按《天工开物》残卷仿制的玩意,此刻正嘶嘶喷着白雾。崔明礼的哭嚎惊得檐下鹦鹉扑棱翅膀:"诛九族!诛九族!"
"崔大人且看。"她拎起模型往鎏金珐琅暖炉上一搁,沸水顶着活塞发出噗嗤闷响,"此物若置运河闸口,可比八百纤夫。"
崔明礼却像被烫着似的倒退三步,官袍下摆扫翻了青花缠枝香炉:"当年南怀仁造红衣大炮,炸膛时掀飞半个火器营!这蒸汽机…这蒸汽机会吃人啊!"16
五更天,乾清宫议事厅。
胤礽扮的太子妃正给康熙捶肩,余光瞥见十阿哥往袖口偷塞豌豆黄。对面石静娴顶着太子皮囊,将蒸汽机图纸往檀木案上重重一拍:"皇阿玛,儿臣愿立军令状!若蒸汽闸门三月内不成,自请去守景陵!"
"胡闹!"索额图须发皆张,"当年工部试制火龙出水,烧毁三大仓的教训还不够?"他阴鸷目光扫过崔明礼:"崔侍郎,你说呢?"
崔明礼扑通跪地,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作响:"臣翻阅前朝秘档,正统年间有匠人制水龙车,引雷火焚毁半个顺天府啊!"他猛地撕开朝服前襟,露出胸口狰狞烫疤:"这就是臣年轻时试制飞梭织机落下的!"1
石静娴突然轻笑:"崔大人左胸烫伤呈梅花状,乃万历四十二年官窑炸膛特有伤痕。"她指尖划过蒸汽机气阀:"而这活塞压力,可比崔大人督造的九龙壁琉璃窑温和多了。"
满堂死寂。崔明礼脸色煞白,他确实在万历朝琉璃厂当过差——这秘辛连吏部档案都烧没了。
三日后,崔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