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坳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李秀兰攥着介绍信站在乡政府门口,看雨水在黄泥路上冲出沟壑。这是她第三次被山洪困在乡里,土墙上林玉芬留下的血手印已经淡得看不清了。
"秀兰姐!"会计室的小赵举着油纸伞冲进雨幕,"卫生所刚接到电话,林阿娘咳血晕在村口了!"
雨帘中忽然闪过一抹幽蓝,李秀兰看见林玉芬抱着双胞胎站在老槐树下,婴儿襁褓渗出暗红的血水,顺着雨水漫到她脚边。供销社的挂钟当当敲了七下,她抓起斗笠冲进雨里时,听见身后小赵的惊呼被雷声吞没。
羊肠小道上的碎石硌得脚心生疼,李秀兰摸黑蹚过第七道山溪时,裤脚已经结满冰碴。远处飘来星星点点的火光,林阿娘举着马灯的身影在雨幕中忽隐忽现,白发上别着的木梳子,和那晚林玉芬头上的一模一样。
"玉芬托梦说今天有贵客。"老太太龟裂的手掌抚过她湿透的鬓发,腕上银镯的裂口闪过寒光。供桌上并排摆着三双虎头鞋,最小那双还沾着机油的污渍。
返程那日,山雾里浮着若有若无的栀子香。李秀兰在溪边浣衣时,发现水中倒影总多出一道模糊的轮廓。直到某天清晨,她在枕边摸到把缠着青丝的桃木梳,窗台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双洗干净的布鞋。
二十年后,当李秀兰牵着外孙女站在翻新的纺织厂遗址前,还能听见老机器在风中的呜咽。穿蓝布衫的女人身影总在黄昏时隐现,怀里的双胞胎发出咯咯的笑声,银镯子上的裂痕被岁月磨成了温柔的弧度。
"那是你大姨。"她将桃木梳别在小姑娘发间,"在教山风唱纺织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