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时喉咙火烧火燎,枕巾被冷汗浸得能拧出水来。摸黑开灯时碰倒了床头的解剖图谱,书页哗啦啦翻到先天性心脏病彩图那章。晨光微曦中,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从窗外飘进来,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听。
次月例会上,主任说起最近要引进ECMO设备。"九七年那会儿..."他突然顿住,茶杯在掌心转了半圈,"算了,往事不提。"
这句话像根鱼刺卡在我喉头。那天下午整理病例室时,我在尘封的档案柜底层摸到本泛黄的登记册。1997年6月17日那栏,工整的钢笔字洇着褐色痕迹:X芯,女,5岁,法洛四联症,术后并发症。
纸页突然变得滚烫。我想起护士长别着的蝴蝶发卡,想起她总在每月17号请假半天,想起上周路过处置室时瞥见她对着件小红皮鞋发呆。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得呛人,登记册啪嗒掉在地上,惊飞了窗外一群白鸽。
深夜的护士站空旷得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我把登记册推给正在配药的护士长,她夹烟的手抖了抖,烟灰落在淡紫色袖口。
"那年我还没考护师证。"烟圈模糊了她的表情,"主刀的是你现在的导师。孩子推进手术室前攥着我的护士帽,说要给新皮鞋系蝴蝶结。"她扯下胸前的发卡,镀银边缘已经氧化发黑,"后来家属捐了遗体,说是让娃娃继续当小医生。"
更衣室的排风扇嗡嗡作响,我摸着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晨光再次漫进走廊时,监护三床的早产儿正抓着我的手指咯咯笑。手术准备间的紫外线灯依然亮着,但今天看起来像块温暖的琥珀。
经过护士站时,我看见那对小红皮鞋端端正正摆在失物招领柜顶层,旁边搁着个崭新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