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燥火灼津:根须敛元阳
入夏的第一个伏天,澜沧江的水汽被晒成白雾,缠在山腰不肯散去。阿墩子村的铁匠尼玛突然病倒了,他常年在火炉边打铁,这天中午打完一把藏刀,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冒冷汗,衣服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连握锤的力气都没了。他儿子背着他来碉楼时,老人家的嘴唇干得起皮,舌头却红得像块烙铁。
次仁罗布让尼玛躺在铺着羊毛毡的土炕上,用银簪撬开他的嘴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脉——脉跳得快,却很虚,像风中的残烛。“是‘燥火’伤了元气,”老藏医指着窗外的太阳,“他在火边烤了三十年,身子里的‘津气’早被烤干了,现在虚火往上窜,汗就止不住地流,像漏了底的水壶。”
丹增以为师父会用麻黄茎,没想到次仁罗布却从陶罐里抓出一把麻黄根,根须上还沾着晒干的泥土。“这次要用根。”老藏医把麻黄根放进石臼,又加了些煅龙骨,“茎是往外散的,根是往回收的。你看尼玛大叔,汗出得太多,就像地里的水都渗完了,得用麻黄根把‘津气’拉住,龙骨是石头的精华,能帮着‘固’住。”
他让丹增用青稞酒煎药,酒要选去年酿的,带着点酸味。“酒能把药性引到血脉里,”次仁罗布一边捣药,一边说,“但不能多,一小碗就够,多了反而助火。”药煎好后呈暗红色,像融化的玛瑙,他让尼玛的儿子用小勺喂,每喂一口,就用湿棉布擦一遍老人家的额头。
第二天一早,丹增去看尼玛,见他已经能坐起来喝酥油茶了,只是还没力气说话。他摸了摸老人家的后背,汗果然少了,衣服是干爽的。“师父,为什么同样是麻黄,根和茎的性子差这么多?”丹增蹲在药架旁,看着分袋装好的麻黄根与茎,像在看两个脾气迥异的兄弟。
次仁罗布正在给麻黄根称重,每十两装一袋,袋口用红绳系着。“草木和人一样,”他把装好的药袋放进木箱,“儿子外向,老子沉稳,都是一家的血脉,却各有各的用处。”他指着木箱里的药,“你看这麻黄根,得配着五味子用才好,五味子酸温,能帮着收,这叫‘相须’;但不能碰知母,知母太寒,会把麻黄根的‘温收’性子浇灭,这是‘相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