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村里的卓玛抱着孩子来了。孩子发了三天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发紫,呼吸像拉风箱。次仁罗布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是‘隆’和‘赤巴’打架了——寒邪把热堵在里头,像把火关在石屋里。”他从药箱里取出晒干的麻黄茎,配上少量的独一味,用青稞酒调成糊状,敷在孩子的太阳穴和手腕脉门处。
“记住,”次仁罗布一边用布条固定药糊,一边对丹增说,“敷的时候要留着眉心不盖,那是‘热气’跑的门。等孩子开始出汗,汗是凉的,就说明麻黄把‘赤巴’的火引到表面了。”他又取了些麻黄根煎汤,让卓玛每隔半个时辰喂一勺,“根是收的,怕茎秆散得太厉害,把元气也带出去——这就是‘相生相杀’,草和草得互相看着,人才不会出事。”
夜里,丹增守在火塘边,看着陶罐里的麻黄根汤咕嘟冒泡。月光从碉楼的小窗照进来,落在晾晒的麻黄茎上,像给它们镀了层银。他忽然明白,师父说的“雪山药语”,不是写在书上的字,是草木在风里的摇晃,是根须在土里的缠绕,是藏医指尖对阴阳的掂量。
第二章 风邪入骨:茎秆散瘀热
深秋的风带着雪粒,刮得阿墩子村的经幡猎猎作响。这天清晨,村东的猎户扎西被人抬进了碉楼,他裹着湿透的羊皮袄,脸色发青,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却烫得能烙饼。“昨天在雪山上追岩羊,摔进了冰沟。”抬他来的人喘着气说,“回来就发烧,说胡话,喊骨头缝里像有火在烧。”
次仁罗布解开扎西的袄子,只见他浑身皮肤滚烫,却不出汗,关节处红肿得像要裂开。老藏医伸出三指按在他的腕脉上,脉象急促如奔马,“是‘寒包火’,寒气把热邪锁在了骨头里,就像把烧红的石头扔进冰窖,石头没凉,冰倒化了水。”他转身从药架上取下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切段的麻黄,是今年夏天晒的,颜色已经变成深绿。
“丹增,取三钱麻黄茎,配一钱羌活,用雪水煎。”次仁罗布一边吩咐,一边用酥油按摩扎西的膝盖,“羌活长在阴坡,性子比麻黄缓,能跟着麻黄往骨头缝里钻,把藏着的热一点点勾出来。”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皮囊,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这是用麻黄节和熊胆做的,你看这节,圆鼓鼓的,像关节,能把药性锁在疼的地方。”